不算宽阔的路口，几个男人或站或蹲，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除了陆谨言和凌云，艾利威、海荣、邵程三个也在，还有邓子扬。
众人围着何铮，他正坐在石墩子上，低头默不作声。
大咪趴在艾利威身旁，见步星阑过来，立马昂起脑袋。
“出什么事了？”驰向野问。
步星阑走过去坐在路牙子上，搂着大咪，视线扫过众人。
陆谨言看了眼何铮，没卖关子：“老何可能感染了。”
步星阑一怔，连忙走到何铮跟前，翻开他的眼皮察看：“什么时候？”
“昨晚，应该已经超过十八个小时了。”
何铮说完撩起裤管，一道十公分左右的口子横亘在小腿后侧，看起来像是抓伤，已经开始化脓。
“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伤的，根本没在意，来这儿的车上才发现。”
步星阑蹲下想要检查，何铮拉住她：“体温上来了，我被感染了。”
“你感染速度较慢，症状也较轻，说不定有救！”
何铮摇头：“没用的，我心里有数。”
说完转向驰向野：“驰队长，能不能求你件事？”
“你说。”
“别把我报上去，我不想被人类杀死，也不想被隔离。”
何铮转头望着厂房方向，福利院的孩子们正在那儿排队检查身体，叽叽喳喳笑成一片，孩子们的世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我不会拖累大伙儿，让我走，行吗？我想找个地方一个人……”
驰向野沉默片刻，点头：“好。”
“谢谢，我去给孩子们道个别，不能一声不响就消失，他们会害怕。”何铮说完站起身，使劲揉了把脸，弯着唇角走向孩子们。
步星阑站在路口没有动，她听力好，即使隔得远也能听到他和孩子们的对话。
“何伯伯您又要去给我们找吃的吗？”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天真询问。
“对，伯伯去给大家找好吃的。”何铮怀里抱着好几个孩子，一个个摸着小家伙们的脑袋。
“不过这次去的时间会有点久，你们要乖乖听于阿姨的话，听驰叔叔、子扬叔叔还有小步哥哥的话，不要调皮，不要惹他们生气，乖乖跟他们去新家，好不好？”
于敏捂着嘴背过脸，她已经猜到了，却什么也不能说，不敢说。
“伯伯不跟我们去新家了吗？”另一个孩子歪着脑袋真诚发问。
“伯伯暂时去不了，你们先去，等伯伯找到足够的食物就去跟你们会和！”
孩子们一个个过来拥抱，依依不舍，何铮的眼眶泛着红，藏着泪。
最后，他张开双手抱了抱于敏，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句：“再见。”
在孩子们的告别声中，何铮毅然转身，走回路口。
步星阑等人还站在原地，驰向野朝着陆谨言使了个眼色。
已经有军方的人察觉不对劲过来查看了，陆谨言拍了拍何铮的肩膀，转身立刻挂上一副笑脸，迎着前来询问的人走过去，将他们挡在厂房拐角。
驰向野取出一把手枪一盒子弹，递到何铮手中：“留着防身吧。”
另外一个用场他没说，相信对方肯定能懂。
步星阑递给他一只背包，里头都是她和艾利威刚刚准备好的应急用品、食物和水。
“谢谢。”何铮接过，双眼紧盯着她，“我听乐琪说了……你会照顾他们的，对吧？”
驰向野狐疑，但现在明显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步星阑点头，神色郑重：“会。”
“谢谢。”何铮再次道谢。
邓子扬上前抱住他用力拍了拍，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
“各位，再会。”
何铮脸上带着微笑，冲着众人挥了挥手，而后毅然决然转过身，踏着暮色走入荒野之中。
步星阑目送他的背影，许久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萧索的影子，才低声呢喃：“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被感染的样子。”
“个体差异会导致感染情况各有不同。”驰向野解释。
“有人感染之后立马就有反应，且非常剧烈，有人反应缓慢，看起来像是没有什么影响，也有人天生免疫此种病毒。”
步星阑又沉默了片刻，突然好奇：“我那回是什么样的？想不起来了。”
驰向野转身迈步：“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走了两步又提醒：“你体内虽然有V3疫苗，但也只是研发阶段产物，并不是永久免疫，大概就管三个月，而且只针对普通病毒，遇到高级别感染物或者病毒摄入量过大，照样没用。”
步星阑追上去，大咪亦步亦趋跟在身旁。
“你们到底是按什么标准给它们分级的？危害范围吗？”
“按照规定，这些不能告知给普通人，想知道的话，去了新域加入联邦科研中心吧！”
“你告知的还少吗？怎么现在又不能说了？”
“规定。”
“爱说不说。”
……
一个小时之后，所有人都被转移到了二零八区幸存者集散中心。
这里原本是座大学城，是华中地区占地面积最广、聚集名校最多的地区，原本有七所大学，分南北两大园区，如今已经被军方征用。
校园外筑起了高墙，整个C区一大半的军事力量都集中在此，大学城变成了名副其实一座城，一座坚不可摧的庇护所。
来自C区其他城市的幸存者陆续抵达这里，军队封锁了大部分路段，只剩下北门可供进出。
大学城里的幸存者们完成隔离之后，会在军方保护下分批撤离。
步星阑一行来的不算早，也不是最晚，还有两个大区的人没有到。
加上二零八区原本的幸存者和驻扎的军队，此时这座大学城里已经聚集超过两万人。
虽然这个数字同昔日的辉煌比起来不算什么，但这还是步星阑这么多年以来头一回看到如此多的人类集中在一起。
偌大个操场中央凹陷，四周围绕着高耸的看台，八根巨型灯柱静静矗立，巍峨高耸，探照灯环形排列，看起来像是飞碟，整个操场足够容纳近两万名学生。
丧尸病毒最多会有四十八小时左右潜伏期，所有人都要在这里被集中隔离两天，等待联邦派出专用车辆统一接走。
步星阑这批幸存者被安排在后天下午。
军方给每个人发放了有限的食物和饮水，还有一条薄毛毯。
大部分人选择留在操场附近，强有力的探照灯让人安心，少部分人进了周围宿舍楼。
她坐在角落里，距离众人不远不近。
来这儿之前，陆谨言就将他们的武器装备全收了，连带着大咪也被借走了，赵久安的人盯着，得做做样子。
没过多久，她便看到陆谨言牵着头黑豹，绕着操场附近开始巡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大咪远远看到步星阑，撒腿狂奔着往主人身边蹿。
它这段时间伙食不错，结实了一些，力气也大了许多，陆谨言根本拉不住，只能被它拽过来。
步星阑揉着它的脑袋，将刚刚领到的食物分给它。
大咪嫌弃口味寡淡，没有肉，不是很感兴趣，但因为是主人给的，勉为其难吃了点。
陆谨言放开绳子，抹了把汗：“你自己够吗，还给它？”
步星阑头都没抬：“够。”
大咪意思了几口，受不了军粮粗糙，转头又去拱艾利威。
“怎么跟个要饭的似的？”陆谨言笑骂，“刚出来之前我明明都喂过了！”
艾利威回头看了一眼，悄悄背过身，摸出块熟牛肉塞进大咪嘴里。
陆谨言似笑非笑看着，没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