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吴小宝看得清清楚楚,花枝大势已去,铃木太郎死了,再也没有人给花枝撑腰,所以当下的泺源公馆,只有田中一郎说了算,花枝再不低头,就要吃眼前亏。
吴小宝回过头来,远远的看着花枝。
“小宝,我说真话,铃木先生的确获得了一些资料,对田中先生不利,但是我没有参与,那些资料就藏在他的办公室里。”
吴小宝摇头:“那个办公室已经搜遍了,什么都没找到。”
“小宝,那个办公室的桌子底下有一条暗道,通向另外一个隐秘房间,里面装着铃木先生这几年来,从东北到济南搜刮的所有财宝。”
吴小宝笑着摇了摇头:“花枝小姐,别开玩笑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摆了摆手,让所有日本鬼子都出去,一个人面对花。
他有种预感,这是个天大的秘密,不管谁听到了,都能够一夜之间家财万贯。
此前田中一郎搜查铃木太郎的办公室,只是带回了很多资料,以及保险柜里的金条和大洋。
吴小宝早就有那种预感,那只是九牛一毛。
铃木太郎此前来到泺源公馆,训话的时候多次提到,田中一郎搜管民脂民膏,那种义愤填膺的表情,一看就是装出来的,只有贪官才这样说。
所以,吴小宝断定,铃木太郎在济南这几年,搜刮的东西,绝对会比田中一郎更多。
另外,在东北,铃木太郎已经是小队长,每次出去扫荡肯定绝不空手。
吴小宝的判断无比正确,当下花枝说的才是真话。
他重新坐在审讯桌后面,双手插兜,看着花枝。
“你慢慢说,不要诬陷铃木先生,他已经死了,遗体现在还留在德州,假如他出现了问题,华北日军总部那边不好交代。”
花枝详详细细说清楚了,铃木太郎的办公桌底下,有一个开关,左脚踩下去,办公桌就挪开,露出下面的地下室,里面有铃木太郎的所有罪证,如果全都找出来,日本鬼子的军费就有了下落。
吴小宝笑了,上一次田中一郎抓了经二路的有钱人,为的就是为日本军部筹措军费,实际已经交过去一部分,看这样子,很可能是被铃木太郎给贪污了。
吴小宝始终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表明自己并不相信。
并且,反复强调,已经去铃木太郎的办公室搜索过好多次,几乎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如果那个地下室如此明显的话,早就翻出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小宝,你不知道,那个桌子异常沉重,里面使用了钢板和混凝土,十几个人都抬不动,所以搜查的时候,谁也想不到要挪动桌子……”
“桌子下面有电力马达,踩下去之后,电力接通,桌子缓缓的挪开,我跟铃木太郎合作,他为了收买我,才让我看了这个地下密室,不然,我也不知道。”
吴小宝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还是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田中一郎,按照他从前的本性,见了好处,没人的情况下一定会独吞,如今思前想后,田中一郎把审讯花枝的重任交给他,一定有人暗中监视,这个消息很快就会走漏风声,如果他贪财,大概率会丢命。
他把纸和笔交给花枝,让她自己把以上的信息写出来,然后签上名字,盖上手印。
“花枝小姐,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为泺源公馆贡献这么一笔钱,那我一定告诉田中先生,让他饶你性命,大家化干戈为玉帛,重新开始。”
这也是花枝梦寐以求的,她连连点头,抱拳拱手:“小宝,多谢了,如果这一次我能逃脱牢笼,一定千恩万谢,十几根金条是少不了的。”
吴小宝感叹,日本鬼子真是太能搜刮了,你一遍我一遍,老百姓都吃不上饭了,这些日本鬼子也毫不手软。
“小宝,如果这个消息你能隐瞒下来,咱们两个合作,把黄金弄出来,一人一半,我带着黄金回北京,给你多说好话,为你谋个一官半职,以后光宗耀祖。”
同样的话,吴小宝自己都会说,不用花枝来画大饼。
可是,他现在需要有人配合,共同对抗田中一郎,不然泺源公馆就会出现一边倒的情况,田中一郎兄妹大显身手,老百姓就过得更苦了。
说完这一切,花枝如释重负:“小宝,现在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如果你能拯救我,带我离开这里,有那么多财富,我们可以做任何事,回到北平或者东京,重新开始。”
吴小宝看清楚了这个女鬼子的本来面目,只要逃出济南,恐怕将来还会卷土重来。
他笑着摇头:“花枝小姐,我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就是想老老实实在泺源公馆做个厨子,可现在,你们之间的明争暗斗,让我活不下去,那怎么办?”
“小宝,只要给我机会,我会罩着你,北平那边我有的是朋友,东京那边我也有很多家族亲人,就在天皇之下担任要职,给我机会,再给我时间,一切都会不同。”
吴小宝拿起花枝写的那些话,大概看了看,叠起来放进口袋:“花枝小姐,我会把这些交给田中先生,希望他看在这张纸的份上,能够饶你一命,放你回北平。”
花枝苦笑:“那就拜托你了。”
这就是吴小宝的心里话,如果能这样完成任务,至少田中一郎不会难为他。
至于花枝的死活,那都是后话,反正跟他无关,日本鬼子杀了日本鬼子也就那么回事儿。
他走出地下审讯室,哼着小曲,去二楼办公室,把那张纸放在田中一郎面前。
田中一郎看完,微笑着点头:“不错,小宝,我派你去,就是希望花枝放松警惕,把她自己的秘密说出来,我们现在就去日本军部,把铃木太郎贪污的黄金和大洋全都找出来,然后让这个家伙去死。”
吴小宝有些奇怪:“铃木先生,不是已经在火车上被杀死了?”
“哈哈哈哈哈,小宝,我说的是花枝小姐,她知道这么多秘密,如果放她回到北平,那还了得?她在华北日军总部里面有三个亲戚,全都是高级参谋长,给她机会,我就死定了。”
吴小宝打了个寒颤,原来,花枝说了这么多有用的情报,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他想说什么,转念又想,这是田中一郎的事,属于鬼子窝里斗,跟自己无关,花枝死活如同蝼蚁,死就死,活就活,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他连连点头:“田中先生,那我明白了,一切听你安排。”
田中一郎毫不耽搁,带着吴小宝,又加上四个保镖,乘坐吉普车,直奔日本军部。
走过普利门的时候,田中一郎有感而发:“小宝,过去每次我经过这里,去日本军部,就觉得头大如斗,铃木太郎多次对我刁难,有几次甚至当着十几个同级军官的面,指着我的鼻子尖大骂,说我是废物,对整个济南的防守没有一点作用,泺源公馆就是吃闲饭的地方……”
“我曾经无比愤怒,但现在心平如水,正如你们中国人常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按照吴小宝的想法,找到黄金,田中一郎或许就能给花枝一条活路,过去那些县官总是如此,花枝献宝有功,应该重重封赏才对。
在这件事上他才明白,日本人跟中国人的思维完全不同,中国人讲究得过且过,得饶人处且饶人,日本鬼子却是一板一眼,毫不放松。
进了日本军部铃木太郎的办公室,田中一郎亲自寻找暗门,踩下一个踏板之后,六尺长的办公桌缓缓向前移动了两步,下面的地板随即弹开,露出一个向下的洞口。
田中一郎笑了笑,指挥吴小宝:“你下去看看,如果有什么发现,再上来告诉我。”
吴小宝心里暗骂,后面这么多保镖,让他们去更安全,看起来日本鬼子翻脸无情,不会给任何中国人面子。
他咬了咬牙,强装笑脸,踏着一道水泥阶梯,一直走到了密室里。
密室大约有十步长,六步宽,里面全都是一排又一排的架子。
每排架子直接抵达屋顶,分为六层,每一层上面放着都是金条和大洋,东边的架子上摆的是古董和字画。
吴小宝不认识古董,粗略看了看,这里的金条至少能装十大箱,可能还装不完。
他现在明白了,日本军部的军费全都被铃木太郎克扣掉了,怪不得日本军部忙着筹措军费,这就是个无底洞,怎么装都装不满。
他挠着头感叹,铃木太郎简直不是人,弄这么多黄金,十辈子都花不完,被别人找到,就是他的罪证,绝对会罪加一等。
他抓起两把金条,在手里掂量掂量,要是能把这些金条全都送到太行山,那就厉害了,至少能买一大批武器,支撑好几年的粮草。
他皱着眉头想,怎样才能把这些东西交给孙青霞,让她派人运回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金条弄出去,送到其他地方保存,只要脱离日本军部,就会出现转机。
上面,田中一郎大声呼唤:“小宝,下面什么情况?”
吴小宝回来报告,田中一郎大喜,立刻命令保镖下去,把黄金弄上来。
这一次,田中一郎有点失算,他想不到地下室里这么多宝藏,别说是吉普车,就算一辆大卡车都未必装得过来。
他当即打电话,让泺源公馆那边派了两辆卡车,另外有十个鬼子兵过来担任搬运工。
“小宝,这次你立了大功,我一定要重赏你。”
吴小宝摇摇头:“先生,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平安,等我回到厨房,什么事情都不管,你不要让我干厨房以外的任何工作。”
这就是吴小宝的明哲保身之道,只有这样才能退出包围圈,让日本鬼子自己窝里斗,他做自己的好人就行了。
田中一郎带着他两人上了楼顶,站在栏杆前,眺望着火车站方向:“小宝,当初日本军部建立在这里,就是要加强对火车站的管控,但这几年下来,像铃木太郎这种人,只顾自己搜刮钱财,根本不把济南城的事情放在心里。”
“你看,在这里设置一个具体点,面向四周,弹无须发,谁能撼动我们日本人的统治?”
“但是,铃木太郎就是没这样做,简直是个大傻瓜!”
火车站那边不断有旅客走出来,提着箱子,挽着包袱,也有一些外国人,西装革履,长裙拖地,走出来之后,都有车夫引起的迎接。
“小宝,这里是日本人的天下,不管他们是哪国人,都得听我吩咐,要想在济南赚钱,或者出名,都由我说了算,你说这样怎么样?”
吴小宝连连点头:“先生,济南城过去太乱了,日本军部和泺源公馆明争暗斗,如果由你来担任最高指挥官,这种争斗就结束了,可能其他老百姓也能安定过日子。”
如果放在过去,吴小宝鼠目寸光,就会想,济南人过上好日子,不管是韩长官掌控着济南,还是日本鬼子统治这里,只要能吃上饭就好了。
现在他知道,有太行山那种世外桃源,就再也不想跟日本鬼子耗下去。
“小宝,我一直在想,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不能跟我一样,为了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共荣圈而努力,铃木太郎积攒了这么多金条,全都运到东京又能怎样?”
“你们中国人说,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他拥有这么多金条,只要有人放出消息,那些暗夜忍者,第一个想刺杀的就是他,然后这些金条就变成别人的啦,这家伙简直太愚蠢,无法想象,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