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宝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发现这些家伙真是鲁莽，不了解济南的情况，只知道误打误撞，好像是熊瞎子闯进玉米地一样，这些人到了泺源公馆，肯定是一个死。
“小子，现在就带我们去泺源公馆，知道你住在厨房，最好老老实实把我们带进去，中间不要出岔子。”
吴小宝什么都不敢说，生怕又招来冷嘲热讽，这些人以为他在泺源公馆有多么厉害，能够带人自由进出。
可实际上，不管前面、后门、东门、西门，只要想进去，就得查验良民证，这些山贼草寇哪来的良民证？进都进不去。
五个人押着吴小宝，出了破院子，一直向东，很快到达泺源公馆的西面。
“小子，现在我们就放你进去，你老老实实回厨房等着我们，我们几个人翻墙进去，到厨房跟你会合。”
吴小宝没办法，只好自己先从后门儿回了厨房。
他越来越觉得，没有进过泺源公馆的人，根本不清楚内部怎么运作？即便是日本鬼子有金条，也藏在保险柜里，这几个山贼不像是开保险柜的高手，勉强混进去，面对钢铁保险柜也没办法，一不小心泄露行踪，直接被鬼子抓住，当场就得死。
吴小宝又气又笑，觉得这些山贼真是愚蠢，就这样的人也能占领南山，吃香的喝辣的，让老百姓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等了一会儿，屋顶有了动静，几个人落地，从窗子里爬进厨房。
吴小宝只好介绍：“院子中间那座小楼，二楼办公室里放着保险柜，田中一郎和美亚子小姐的金条都藏在里面，据我所知，其他地方没有保险柜，你们想偷只能去那里。”
小头目冷笑：“我们早就看到那是他们的秘密所在，但咱们开不了保险柜，只能是找人。”
吴小宝不解，看着小头目。
小头目微微一笑，拍着吴小宝的肩膀：“咱把那个女的抓住，让她开保险柜，咱拿到金条就走，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日本鬼子也找不到我们，你觉得怎么样？”
吴小宝苦笑起来，这是山贼草寇一厢情愿，他们想抓美亚子，就好像赤手空拳抓一个刺猬，到时候不一定死的是谁。
他点点头，没说什么，面对这些山贼，他发现对方根本理解不了他在说什么，就好像一群乡巴佬到了城里，什么都不懂，还不听别人劝告，到最后爱死爱活没有人管。
吴小宝点了点头：“那好吧，办公室就在那里，你们可以沿着东墙下的暗影到小楼去，从东面的楼梯上去，尽量不要经过日本鬼子，不然就麻烦了。”
小头目抓着吴小宝的肩膀，笑眯眯地一推：“你在前面带路，这件事咱们是绑在一根线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吴小宝觉得头大，毫无办法，只能头前带路。
六个人一起出了厨房，贴着东墙根儿，走到小楼前面，蹑手蹑脚上了楼梯，到了二楼的走廊里。
现在小楼一片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吴小宝估计，美亚子在三楼睡觉，他到了办公室门前，轻轻一推，那扇门本来虚掩着，立刻就开了。
五个山贼进去，先检查保险柜，忙活半天，发现确实开不了，逼着吴小宝带他们上三楼。
吴小宝刚想转身，啪嗒一声，办公室的灯开了，美亚子站在门口望着他们。
五个山贼荒了，立刻掏枪。
美亚子走进来，一直走到办公室后面，看着吴小宝：“小宝，怎么回事？你带这些朋友过来，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五个人同时举枪，对准了美亚子。
小头目狞笑：“别说废话，打开保险柜，我们拿了金条就走，不动你一根汗毛，你最好老老实实，不要大喊大叫，否则，当场就得死。”
吴小宝后退一步，远离战场。
他知道美亚子就这样走进来，根本没有把五个山贼放在眼里。
美亚子点头：“那好吧，我打开保险柜，你们愿意拿什么就拿什么。”
五个人笑起来：“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好办，说曹操曹操到，这个女鬼子也真是听话，愿意贡献出金条。”
五个人挤眉弄眼，都觉得金条马上就要到手，未免就放松了警惕。
美亚子打开第一只保险柜，往后一退，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长刀。
长刀过处，五把手枪连着五只手掌落地——
这一刀实在太快了，吴小宝甚至看不清，美亚子的刀是怎样发出，又怎样收回的？只听到唰的一声，五个山贼同时中招。
小头目狂叫起来，但已经被日本鬼子算计，没了手枪，五个人就成了缺牙的老虎，右手手腕鲜血狂喷。
吴小宝双手抱头，蹲在墙角，一动都不敢动。
美亚子握着滴血的长刀，走到小头目面前：“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呢？泺源公馆守卫森严，得亏你们能翻墙进来，还想盗窃金条，简直是疯了。”
五个人后退，小头目咬着牙，左手从腰间拔出匕首。
美亚子猛地挥出一刀，小头目脖子中刀，翻身倒下。
其余四个人面面相觑，猛地双膝跪倒，连连磕头，顾不得自己已经没了右手，只想保住一条命。
“美亚子小姐，我们罪该万死，不该到这里来，饶命饶命。”
吴小宝转过脸，不敢看这种血腥场面。
“小宝，你把这些家伙带进来，是把他们送到鬼门关，他们也真是太傻了，不想一想泺源公馆能够设立在济南城里，那就有立足的本事，这些人还以为只要进来就能拿走金条，是不是疯了？”
吴小宝无法回答，按照他的想法，这五个人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留在外面有机会就偷金条，没机会直接放弃，但他们还是太随意了，以为日本鬼子没什么了不起，这才中了美亚子的埋伏。
美亚子慢慢地举起了刀，但那四个人趴着磕头，却看不见。
“小宝，这就是中国人，一旦你比他更强悍，他们就跪下来求饶，明明有四个人还可以一战，却放弃了战斗的勇气，这种人你说是不是该死？”
吴小宝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可他也明白，美亚子根本不想让这四个人活命，全都干掉，一了百了。
“你们是哪里的草寇？报上名来。”
其中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说：“我们是卧虎山的人，听说济南城里展开了一场金条大战，我们就想来捡个便宜，谁也没想到，敢到这里来，女将军饶命，我们马上离开，再也不敢回来了。”
美亚子叹气，刀锋一闪，死个人同时喉咙中剑，倒了下去。
“小宝，他们敢进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我成全他们，你不会在意吧？”
吴小宝苦着苦笑着摇头：“当然不会在意，美亚子小姐，他们抓住我，非逼着我进来偷金条，我可什么都没干。”
美亚子带着吴小宝上了楼顶，有人跑到办公室去收拾，把所有尸体拖走。
“小宝，做事不要心不在焉，这些人冒着生命危险闯进来，就是想获得一件护身符，将来见到我们日本人，就得到豁免，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等到将来济南换了长官，所有的护身符也不管用了。”
“你们中国人真是懒惰成性，从来不独立思考，任凭我们日本人压榨欺负。”
吴小宝没办法，美亚子说的是事实，所以他反驳不了。
“小宝，幸亏你不是那样的人，而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田中先生说了很多遍，只要离开济南，到其他地方去上任，一定带你走。”
吴小宝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陪着笑脸，点头道谢。
“小宝，大竹英雄是不是得意忘形，认为他已经控制了整个济南？我和田中先生只能臣服在他脚下？”
吴小宝点头，大竹英雄的确这样说过，并且极度贬低田中一郎，双方已经无法合作，只是维持表面上的礼貌。
“美亚子小姐，我知道了，大竹英雄的目标非常远大，所以他眼里不揉沙子，不容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如果你和田中先生都能低头认错，他也能收编你们，双方共同发展。”
吴小宝已经完全领会了大竹英雄的想法，但那也是一厢情愿，田中一郎自然不会被收编，泺源公馆一直都是独立的日本鬼子办事机构。
“小宝，大竹英雄是不是脑子坏掉？以前从来没有人敢把我们泺源公馆单独隔离出去，我们才真正有独立的执法权。”
小宝听不懂，反正现在他脑袋里浑浑噩噩，只是按照惯性向前走。
“小宝，大竹英雄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后台，我们暂且看看他想干什么再说。”
吴小宝泄了气，美亚子现在说话非常富有理性，不像从前一样，雷厉风行。
猛然间，有人在远处开枪。
砰——
一颗子弹擦，美亚子的头发略过……
美亚子吓了一跳，就地翻滚，躲在墙后面。
吴小宝跑到墙边，一下子趴在地上。
“小宝，不要慌，我们躲着，对方打不着。”
吴小宝当然不慌，就算是有人刺杀，也是刺杀美亚子，又不是他。
美亚子小声判断：“子弹是从正北方向射过来，那里就是芙蓉街两侧的高楼楼顶，我们被人盯上了，只要开着灯，就会有人远程刺杀。”
吴小宝看看重机枪，假如明白偷袭者在哪个位置，直接重机枪扫射，就有可能收到效果。
他提前双手捂住耳朵，就等着机枪手扣下班机。
美亚子低声咒骂，但这样毫不管用，骂的再凶，偷袭着也不会死。
“小宝，我们等等吧，巡逻队过来，杀手自然就离开了。”
两个人一动不动，旁边的机枪手也听从美亚子的命令，没有随意开枪，免得惊醒了公馆里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