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宝内心极度忧郁,他绝对不会帮助田中一郎找到刺客,即便那刺客就在审讯室里关着,他也迟迟不想开口。
可是,田中一郎并非普通人,吴小宝能够想到的,对方也能想到。
他在审讯室门口来回踱了两遍,始终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猛然间,他抬头看见碉堡上方的机枪手,一下子有了主意。
机枪手能够在暗夜里开枪射击目标,就是因为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有人冒头,管他是人是鬼,先打了再说。
当下,他可以随便指认三四个人,只说是当时精神紧张,看不清楚,这三四个人都有可能,就是刺杀高山的人。
把四个人交给田中一郎,由对方自己评判,但是绝对不会把那个刺客放在其中。
不明白刺客的身份之前,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他第二次进入审讯室,重新审读着每一个人的脸和手最终敲定了四个人。
当他向田中一郎报告的时候,田中一郎露出满意的笑容:“”小宝,关键时候,只有你能帮我。高山这个人,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恐怕是靠不住,如今看来果真如此。飞扬跋扈,嚣张无度,终于惹出事来。这样的人,能够用在一时,绝对不能用在一世,我本来以为他能好好表现,天皇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机会。很可惜,他躺在病床上,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先生,他会不会死?”
田中一郎摇头:“尖刀没有刺中五脏六腑,只是流了很多血,应该没有大碍,可是得在病床上躺一段时间。小宝,剩下的事情还是要你来做,审讯这四个人,拿到所有口供,不管杀了还是不杀,我都得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参与行动?”
吴小宝将错就错,反正这出戏是自己演出来的,要审讯就审讯,没什么了不起。
田中一郎吩咐,其他人全都放走,只留下这四个人。
吴小宝吃了一颗定心丸,准备离开田中一郎的办公室,却又被对方叫住:“小宝,你有没有觉得高山的出现就是个笑话?”
“先生,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高山这个人,一来到泺源公馆,就四处惹事,他去找童爷,简直是无事生非。童爷的事情,根本就不归他管,你有没有觉得他太刻意了?”
吴小宝皱着眉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不通田中一郎到底什么意思。
“小宝,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们中国人总是说兵不厌诈,高山出现的这个节点,正好是天皇过来巡视的一个月之前。如果他的意图指向天皇,那他就真的该死了,这一次被人刺杀,一点都不冤。”
吴小宝被绕晕了,连连摇头,轻轻拍打着后脑勺。
“先生,你说的话我不懂,那现在还要不要审讯那些嫌疑人?”
“哈哈哈哈,当然要审讯,任何事情,我们都要刨根问底,看看他代表了什么含义?”
吴小宝回到审讯室,面对那四个人。
既然这四个人是无辜的,真的凶手已经放走,那他就有心思慢慢盘问。
他本来以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问这些人问题,他们最多就是东拉西扯,表白自己不可能是凶手。
想不到,问到第三个人的时候,他竟然突然承认:“没错啊,我就是刺杀高山的人。你这小子果然精明,老子替天行道,诛杀叛徒,死也愿意。跟日本鬼子说吧,已经找到了凶手!”
吴小宝愣住,世界上还有这样奇怪的事?
他知道对面这家伙根本不是刺客,可为什么要主动承认,并且大言不惭,让吴小宝向田中一郎汇报?
这个人明摆着自己找死,吴小宝挠了挠头,仔细盯着那张瘦骨嶙峋的脸。
“你刺杀高山,是受谁的指使?”
年轻人一脸不屑:“他是南方军的叛徒,你说我受谁指使?只要是叛徒,全国领域之内,人人得而诛之。好了,不必多说,反正我都落到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任由你们处置。”
吴小宝被弄愣了,一个根本不是凶手的人,口口声声要替凶手顶罪,这件事看起来匪夷所思,可是又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他面前。
吴小宝又问了几个问题,想让对方把当时自杀的情形重复一遍,但对方避重就轻,就说自己是刺客,其他细节一概不谈。
如果放在过去,只要有人认罪,签字画押,就可以结案,可现在吴小宝真正想的是,对方有可能也是南方军的人,替那个刺客开脱,等于是舍身救人。
吴小宝越想这件事越不对劲,同样是人,死一个就一个,有什么意义?除非那个刺客身份重要,其他人舍命保他,可这有什么意义呢?
“朋友,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刺杀高山?刚才说的那个理由似乎并不充分,你和高山之间,有没有私人恩怨?”
年轻人冷笑:“狗东西,不要再问了,我什么话都不会说,赶紧杀了我,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吴小宝满脸苦笑,这家伙死猪不怕开水烫,什么都不回答。
如果报告给田中一郎,就是个大麻烦。
“朋友,你大概还没弄清楚,被刺杀的高山先生是日本鬼子的左膀右臂,如果你承认杀人,我也不能轻易相信你,得说出详细过程。”
年轻人猛的啐了一口:“狗汉奸,杀叛徒不需要理由,叛徒人人可诛,懂了没有??”
道理虽然是这样,可吴小宝不死心。
他觉得,南方军这一次似乎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外人无法看懂。
高山中了那么多刀,还是没有生命危险,这一点似乎也说不过去。
刚才,田中一郎安排审讯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一切透着诡异。
如果不能弄清楚所有的疑点,连高山的身份都值得怀疑。
既然如此,就要连根拔起。
假如高山的投降是一场闹剧,那么田中一郎釜底抽薪,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吴小宝处在极度的尴尬之中,变成了田中一郎的枪头,现在做任何事情,都会变成以后南方军讨伐他的罪恶理由。
他皱着眉头,盯着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再次冷笑:“狗东西还想什么啊?去跟日本人说吧,就是我杀了高山!”
吴小宝忽然间不想再多说话,情况如此复杂,不管多说什么,恐怕都是错的。
“你想怎么样?”
年轻人猛的大吼:“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将来济南人会记住我,把我视为英雄,而你永远都是日本人的狗腿子,这个千年骂名,你是背定了。”
吴小宝又气又笑,现在这些事情都没有尘埃落定,对方说的如此肯定,就好像已经慷慨赴死,只差在刑场上痛骂日本鬼子,彰显自己的英雄气概。
可是,吴小宝知道,田中一郎不会随随便便杀死一个人。
那么多酷刑都得尝试一遍,才有可能枪毙犯人。
“朋友,你大概想错了,现在后悔,改口还来得及。不然,田中先生来了,那时候你才知道自己干了多么愚蠢的事!”
吴小宝希望劝说对方,让对方收回这个决定,但很显然,对方不领情:“狗汉奸,人就是我杀的,有本事就放马过来。现在给我一把刀,我把你也弄死,信不信?”
吴小宝苦笑,他当然相信这家伙脾气暴躁,看起来不好惹。但是,就这样交给日本鬼子,他还是不甘心。
正在犹豫之间,田中一郎从外面进来,笑眯眯的,在吴小宝旁边坐下。
“小宝怎么样?”
吴小宝指着那个年轻人:“他说杀了高山,可是又不说整个过程,似乎是来顶罪的。先生,你看应该怎么办?”
吴小宝现在大部分时间都说真话,因为他知道,自己背后有眼睛盯着,假如撒谎,就会被田中一郎知道,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所以吴小宝也不敢大意,每一次开口,都务必做到毫无破绽。
“小宝,既然有人认罪,那就太好了,我就担心你找到的这些人,跟那个刺客相差太远。”
田中一郎打了个响指,两个凶神恶煞的审讯兵从外面进来。
他指着那个年轻人:“先让他见识见识泺源公馆是什么地方,给他留一口气,千万不要把人弄死了,知道不知道?”
吴小宝无法接受的是,自己总是看不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主动承认是刺客,只能说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刺客,南方军派出的人,才会如此。
本来吴小宝对于南方军并没有什么好感,当下这些人相互保护,让他刮目相看。
“小宝,不说实话,就让他们好看,但我现在想说的是,刚刚收到线人报告,南方军正在执行一个秦王射鲸计划。恐怕这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吴小宝听不懂,田中一郎拉着他出来,向他解释。
“秦王在东海射鲸鱼,而南方军内部就把我们日本人比作鲸鱼,很有可能是一个针对天皇的刺杀计划,你明白吗?”
吴小宝摇摇头,他装得不明白,但已经听懂了。
南方军想刺杀日本天皇,所以日本天皇来山东巡查,等于是自投罗网。
“小宝,你真的应该好好学一学历史,所有事情你都听不懂,怎么给我帮忙?简单来说,南方军布局缜密,计划远大,很有可能派出了一部分人,在济南这边布局,最终形成刺杀计划。过去从来没有人如此大胆,针对大日本帝国的天皇,”
吴小宝听懂了,依然苦笑着摇头:“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但是南方就这样做,可能性不大,他们根本没有力量,进攻济南——”
“小宝你听错了,他们不是进攻济南,而是在济南城内外,设置无数刺杀天皇的行动,很有可能一举奏效。这就是东京那边最害怕的,所以我才想抓住一切刺客,把所有行动消灭于萌芽状态之中,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