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吴小宝从来没有预料过的情况,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他,到了最后,绸缎庄这边反而要求他办事,把人捞出来。
看来,从前韩长官的人敲诈勒索,从当中获利太多,已经变成了无本万利的好生意,如今日本人好的不学,偏学这些歪门邪道,田中一郎不愧是中国通,对于中国的这些暗藏的规则,了解的清清楚楚,接着用在老百姓身上,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面对着张家的人,吴小宝只能陪着笑脸,他没料到,童爷会把这些事推到他头上,让他来解决。
张家的人推选二掌柜跟他交涉,愿意拿钱把人捞出来,价格由吴小宝说了定。
吴小宝感叹,他本来不想管这件事,可是又推脱不掉,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将计就计。
他答应二掌柜,赶紧找人问一问,有了合适的价格就过来送个口信儿,至于捞不捞人,都由绸缎庄自己做决定。
二掌柜千恩万谢:“小宝,一切看你的面子,如果能够把掌柜的捞出来,我们千恩万谢,少不了你这一份。哪里需要钱去打点,你只管说一句话的事儿,我们就给你送过去。”
吴小宝连连点头,童爷在旁边挑起了大拇指:“小宝,全都看你的了,都是济南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定要帮忙。”
随即,他又拍着二掌柜的肩膀:“别忘了我那一份儿,没有我,你烧香都找不着庙门。”
二掌柜赶紧向着童爷鞠躬:“没错没错,忘不了童爷的大恩大德,等我们把大掌柜捞出来,一起道谢。”
绸缎庄的人离去,童爷感叹:“小宝,你看,咱们在江湖上做事儿多不容易,要给老百姓平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不对?再说了,让他们拿钱,这个时候答应的痛快,到时候就不一定了,所以丑话说在前面,拿多少钱办多少事儿,先拿钱,再把人捞出来,这件事可不能乱了次序。”
吴小宝连连点头,当下童爷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知道吴小宝是为日本人办事,也不敢多说,两个人心知肚明也就罢了。
吴小宝这边,心里十分难过,日本人敲诈勒索也就算了,像童爷这样的中间人还得分一份钱,等于是双重剥削,让绸缎庄雪上加霜,他于心不忍。
但是转念一想,从前为了打鬼子,韩长官让这些人捐款捐物,他们都敷衍了事,结果被日本鬼子打进来,所有的商家遭受日本人的压榨,这就是前有因后有果,如果当时济南城的有钱人,全力以赴支持韩长官抗日,或者是把家里的钱全都捐出去买枪买炮,战争结果未必就是这个样子。
吴小宝想了又想,想的头昏脑胀,又多喝了几杯,走路也变得踉踉跄跄。
到了普利街那里,路边黑暗巷子里突然窜出两个人,拽着他一直拽到巷子深处,把小刀顶在他太阳穴上:“别出声,出声就要你死。”
吴小宝没办法,赶紧低下头。
“小子,你跟日本人商量的什么坏心眼儿?到绸缎庄去抓人是为了什么?张掌柜是个好人,平日里乐善好施,落到这样的下场,是不是你在其中搞了鬼?”
吴小宝隐约明白,这件事跟张掌柜有关,可是他也不敢点破:“二位英雄,我只是一个小厨子,给人干活,跑腿的,这么复杂的问题,你问我,我可不知道。告诉你吧,找源头那就去找日本鬼子,找泺源公馆,其他的跟我无关。”
他一口咬定这些事不归自己管,那事情就变得相对好办一些,一旦答应下来,让对方认准了他,他就完了。
“小子,还不说实话,你是日本人的狗腿子,来抓人的,那些鬼子也来自泺源公馆,你和童爷搞在一起,就没什么好主意,老实说吧,到底大掌柜是得罪了日本鬼子,还是童爷?”
吴小宝感叹,这些人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有干掉日本鬼子,所有人才有未来,连这一点都不明白,追查童爷,或者追查吴小宝,都没有任何意思。
“二位英雄,真的与我无关,如果你们想找源头,除了泺源公馆,再去找童爷,我就是个跑腿的,对不对?”
他可怜巴巴的表明自己的身份,根本不敢与这些人硬碰硬,不然的话一刀捅下来,他就完了。
他有自知之明,只有这样,在当今的济南才能活的更长久。
两个人咬牙切齿:“你们这些日本鬼子的狗汉奸,不给你们点厉害,你们都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小子,今天就割你一只耳朵。”
吴小宝吓了一跳,赶紧大声告饶:“英雄饶命,你割了我一只耳朵,我连媳妇都找不上,千万不要这样,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我能帮忙的肯定照办,行不行?”
两个人冷笑:“这小子真是胆小,看见刀子就怂了,在日本鬼子那里当蛤蟆狗,真的是狗胆包天,敢动济南人。”
吴小宝心里暗骂:“这两个人有勇无谋,根本弄不清楚状况,只知道出来杀人,肯定会给绸缎庄惹麻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济南人都这么糊涂,那就完蛋了。”
吴小宝低着头蹲在地上,不敢抬眼看两个人的脸,只要不认得这两个人,对方就不会杀人灭口。
“小子,老老实实回去,今天发生的事就当是没看见,赶紧忘了它,懂不懂?”
吴小宝连连点头:“二位英雄我懂了,这就回去,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行不行?”
其中一个人在吴小宝屁股上踢了一脚:“滚吧。”
吴小宝站起来,连滚带爬,出了巷子往东狂奔。
一直过了西门桥,才慢慢的停下来,扶着桥栏杆喘气。
到了这里就安全了,刚才如果应对不当,对方一刀斩下来,他就别想活了。
他慢慢地一个人回泺源公馆,进了后门,用力拍打胸口,一颗心怦怦乱跳,终于平静下来。
他回到厨房,觉得自己饿了,刚才跟童爷在一起喝酒吃菜,跑了这一路早就消化光了。
三个厨子进来,吴小宝大声吩咐,让他们准备饭菜。
“小宝,刚刚田中先生过来找你好几次了,你要不要先过去看看?”
吴小宝觉得双腿发软,不想动弹。
“你们赶紧做饭,我等着吃饭,吃完饭再说。”
三个厨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吴小宝为什么火气这么大?也这么大架子,竟然连田中一郎的命令都不听。
就在这时,外面哈哈大笑,田中一郎一步跨进来:“小宝,今天你干的不错,吃顿好的犒赏一下自己。”
吴小宝站起来,田中一郎满脸是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么开心了:“小宝,你果然很听话,吩咐你的事一口气就做到了,真让人惊喜。不如这样,让他们做几个菜,咱俩一边吃一边聊。”
吴小宝赶紧答应,三个厨子出去做饭了,田中一郎就坐在桌边,压低了声音说:“小宝,按照这种速度,十天之内把名单上的人全都抓来,后期三十万大洋绝对不是难事,你们中国的诸葛亮草船借箭,我现在也跟他一样,学的就是同样的方法,我在日本军部那边立下了军令状,如果凑不够三十万军费,那就难看了。”
吴小宝心里暗骂了一声:“狗东西,就知道说我,老百姓到时候把这三十万大洋全都劫走了,看你怎么办?”
吴小宝跑了这一路,十分疲惫,但是在田中一郎面前他什么都不露,只是陪着笑脸站在一边。
“小宝,这件事委托给你,果然没有找错人,我刚刚还在想,天皇面前一定要好好的推荐你,让你有一个更高的官职,真正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将来帮我做事。日本军部那群混蛋,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田中一郎的本事,还以为高高在上,看我的笑话,只有你明白我要做什么?也肯帮我做,这样的人忠心耿耿,我一定得重重的赏赐予你。”
吴小宝胸口堵得慌,田中一郎这个狗贼,出了这个馊主意,让吴小宝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反而倒过来说要赏赐他,真是无耻之极!
“先生,绸缎庄这边十分恐慌,他们找我,又找了童爷,想用钱把人捞回去,样子很急。”
田中一郎哈哈大笑:“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你等着吧,以后水涨船高,现在捞一个人花一千大洋,到时候直接涨成一万了,反正这些人都很有钱,让他们交一万大洋,只不过是切一根手指而已。”
面对着田中一郎贪婪的表情,吴小宝深恶痛绝,恨不得一个耳光扇过去,让这个死鬼子一命呜呼。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尤其是现在等待三十万军饷,那就更得沉得住气。
等到鬼子把三十万个大洋收集齐了,吴小宝再想办法让八方面军从中拦截,让田中一郎计划落空。
“小宝,你该知道,日本军部那边一大帮人都觉得,缺了军饷,就去找天皇陛下,他们不知道,你们中国人早就说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驻扎在济南军校,就要老百姓上交。”
两个人聊起那份名单,田中一郎胸有成竹:“小宝,放手去干,出了任何问题,就算是把这些人抓来出了人命,有我担着与你无关。”
如果放在平时,吴小宝肯定连连道谢,可现在他是按照田中一郎的计划一步步执行,田中一郎应该感谢他才对。
“小宝,你放心,有了这笔三十万的军饷,你也有好处,会分给你一部分,不会让你白白跑腿。”
关于三十万军饷,田中一郎详细解释,在日本军部那边,他跟一帮无能之辈争吵,那些人都觉得,泺源公馆弄到三十万军饷不可能,三万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