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以后见了小宝要客气一点,他是薛先生的弟子,是我们的朋友,不是敌人。”
小溪摇摇头:“老爷,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我到泺源公馆去,看到他住在日本鬼子那里,还是觉得很不习惯,如果有一天他跟我们一样,跟日本鬼子划清界限,我就会当他是朋友。”
吴小宝苦笑:“我真的不是日本鬼子的狗汉奸,在泺源公馆不过是跟着薛先生而已,小溪姑娘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就会逃离那里,跟日本鬼子永不来往。”
这已经成了吴小宝的心病,见到任何人他都得解释一遍,尤其是在方氏诊所这里,他不敢让方大夫对他有任何误解,以免影响他和方小姐的未来,所以更是郑重其事的解释。
方大夫摆了摆手:“不用说了,我知道,但是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你必须保证,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不脱离正轨那才行,紧盯着薛先生,不然就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沾染上日本鬼子的坏习惯,懂不懂?”
吴小宝赶紧点头,右手按在心口:“方大夫,我绝对不会受日本鬼子影响,跟日本鬼子之间大仇不共戴天,吴家堡全村被杀,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这种惨痛经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现在一闭眼就能想到当时的情形……”
说到这里,吴小宝突然眼眶一热,眼泪流出来。
小溪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你这个人说哭就哭了?”
那段历史过于沉痛,吴小宝轻易都不敢想,可是现在既然方大夫问了,他就会说出来,没有必要隐瞒。
“小宝,日本鬼子在中国,这种屠村行为太多了,只有杀光他们,才能为死去的父老乡亲报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对不对?”
吴小宝感叹,方大夫的很多话都说到他心缝里去了,所以他到方氏诊所来,从来没有陌生的感觉,一进来就到了自己的家一样。
他准备告辞,方大夫亲自把他送出来。
到了街上:“小宝,回去告诉薛先生,双方既然已经知道彼此的心思,那就放手去干吧,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就是这个道理,不管是他还是我,这一腔热血,总得有地方泼洒才行。”
吴小宝想说干什么都说不出来,方大夫说的话滴水不漏,让他连个补充的机会都没有。
他告辞方大夫,一直向南,到了关帝庙附近,内心渐渐踏实下来。
至少,他现在觉得,薛先生肯定不会出事,在泺源公馆那么多年,早已经根深蒂固了,田中一郎想把薛先生弄下去也不可能,所以目前来看,吴小宝跟着薛先生还是很安全的。
就在此刻,泺源公馆的方向,响起了爆炸声,轰隆一响,整条芙蓉街都被震动,两边店铺里,鬼哭狼嚎一片。
幸好只有一声爆炸,一声过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了。
吴小宝定下心来,知道有可能又是八方面军的人,或者南方军的人,向泺源公馆投掷炸弹,这种盲目远程攻击毫无意义,根本不可能伤害到日本鬼子的本身。
恰恰相反,如果日本鬼子认真追究起来,中国人反而受害。
吴小宝觉得,这些进攻的人真是笨到家了,胡乱扔炸弹,没有任何意义。
日本鬼子躲在小楼里和地下室里,这些炸弹只能扔到院子里,吓唬鬼子,又伤不了对方,甚至连碉堡都炸不掉,简直是如同儿戏。
吴小宝生闷气,跟着看热闹的人群到了西门大街,从大门望进去,地下室入口一片狼藉,看起来投掷炸弹的人找对了方向,很可惜,掌握不了力度,没有直接扔到地下室里去,造成最大伤害。
吴小宝感叹,这种情况下群龙无首,越干越乱,如果这些人真的有办法弄一个超级炸弹,放在碉堡下面,轰隆一下就把碉堡干掉了,日本鬼子防守就出现了问题,其他江湖势力可借用的机会就太多了。
吴小宝心里这么想,表面上一个字都不说,赶紧过了马路,从泺源公馆后门进去,回到自己屋里。
毕竟传递消息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可以松一口气,不用管别人说什么,反正没有紧急的事情了。
有时候吴小宝疲惫至极,他也想偷懒,但只不过没有这样太多的机会。
他刚刚进去,外面就有卡车开进来,日本鬼子大声吆喝,几只狼狗也狂叫不停。
吴小宝走到窗前,看到鬼子把几个人从卡车上推下来,拖到了地下室里面去。
地下室入口爆炸之后的狼藉还没有收拾干净,满地都是烟灰纸片,那些人仿佛死狗一样,被日本鬼子拖着,浑身软绵绵的,一声都不吭。
吴小宝看得清清楚楚,那些都是中国人,在日本鬼子手上,真的是猪狗不如。
他看着这一切,渐渐地双手攥紧,狠狠的砸在窗台上,就算是韩长官在的时候,也不会对无辜的平民百姓如此迫害,日本鬼子来了,济南人的命就贱得如同野草一样。
吴小宝想来想去,只有南方军和八方面军合力杀回来,干掉日本鬼子,济南人民才能得解放。
就在这时候,一个传令兵跑过来,隔着窗户告诉吴小宝:“田中先生说,请你到审讯室,有一些人让你看一看。”
吴小宝心里一紧,他不知道田中一郎又搞什么鬼花样?只好跟着传令兵走到地下室。
经过地下室入口,他能闻到硝烟气味,心里暗恨这些投掷炸弹的八方面军,真的是没有本事,光会添乱,如果这个炸弹直接扔到地下室里,整个小楼都炸塌了,让日本鬼子一锅端。
进了地下室,田中一郎正在看一份文件:“小宝,这一次我们找到了几个人,据说都是八方面军的人,张先生大发神通,依照自己的记忆又贡献了十几个联络点。这一次收获甚大,这些人可能都是八方面军的死硬分子,消灭了他们,大日本皇军在济南的同志就稳了,你说是不是可喜可贺?”
吴小宝陪着笑脸点头,他也不知道田中一郎把自己叫来是什么意思?但既来之,则安之。
审讯室里,柱子上绑着八个人,椅子上绑着四个人,总共这十二个人,全都满脸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已经撕裂。
田中一郎把那份文件放在吴小宝面前:“你也看一看,这就是十二个人的资料,他们在八方面军里面还担任不同的职务,目前从洛口到白马山,到处都是八方面军的窝点,他们在天桥那边还鼓动工人造反,真是可笑极了,这里是日本人的天下,容得他们翻天吗?小宝,如果可能,你劝劝他们,让他们赶紧投降,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吴小宝没办法,只好走到柱子前面看着这些人,其实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而且这些人也闭着眼,看都不看他。
“各位,我觉得可能是有些误会,你们是济南人,现在日本皇军占领济南,大家最好能和平相处,千万不要刀兵相向,伤了和气,丢了性命,如果你们能听懂我的话,就赶紧投降,有什么事情向田中先生说清楚,大家皆大欢喜不好吗?”
吴小宝根本不知道如何劝说,只能这样讲下去。
田中一郎哈哈大笑,在后面拍手:“说的好,说的好,小宝,继续说。”
吴小宝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那些人头也不抬,仿佛死了一样,吴小宝并不担心他们是否还活着,只是担心自己说的不好听,让田中依然怀疑。
“各位,现在日本人占领济南,只有和平才是一切,你们不反抗,完全听话,跟日本人打成一片,这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我也是济南人,只要你们老实交代,保证不会受到伤害,田中先生是个文明人,你们睁眼看看就明白了,只要老实交代就能够受到良好待遇。”
吴小宝说的口干舌燥,说了一遍又一遍,但这些人依然没有抬头看他,让他十分尴尬。
田中一郎走过来,敲打着那些柱子:“你们都醒醒,刚才小宝说了,只要交代,大日本皇军肯定会善待你们,绝对不会为难大家,放你们回去,还发赏钱,懂不懂?”
吴小宝满头大汗,如果这些人活着出去,肯定说他是狗汉奸,帮着日本鬼子劝降,那他更是浑身长嘴说不清楚。
幸好这些人根本不抬头,也不出声,就好像没长耳朵一样。
田中一郎笑起来:“小宝,你看这些都是八方面军的死硬分子,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开口,我平生最佩服这些硬汉,但就是不知道老虎凳和辣椒水轮番上阵,他们能不能开口?你说呢?”
吴小宝只能陪着笑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如果他们真的是八方面军的人,是孙青霞的朋友,那这件事就麻烦了,他总不能助纣为虐,帮着日本鬼子残害这些人。
终于,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抬起头来看了吴小宝一眼:“滚开,别在这里嘟嘟囔囔,脏了我们的耳朵,我们都是中国人,日本鬼子占领中国的土地,就是我们的敌人,就是狗强盗!我恨不得现在就举起大刀,砍掉鬼子的狗头,你要是还有点中国人的血性,就给我来个痛快的,别在这里啰嗦。”
田中一郎哈哈大笑:“小宝,你看他们真的是骨头很硬,那怎么办?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一个痛快?”
吴小宝叹了口气,他不明白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如果这些人死了,这笔账很有可能记在他头上,把他跟日本鬼子同样看待,那就真的是倒霉了。
“田中先生,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实在抱歉。”
田中一郎从每一个人面前经过,手里拿着一条皮鞭,就好像赶牛的人随时都会下手。
吴小宝的心越来越紧缩,他不希望看到这一幕,自己的同胞受苦,那比打在他身上还难受。
“田中先生,我身体不舒服,能不能先出去?”
田中一郎摇头:“不行小宝,我得教给你怎样跟这些人相处,以后在泺源公馆你也要做同样的事,懂不懂?”
吴小宝急了:“田中先生,我可不想当刽子手,我提前答应你,帮你做事,可不包括审讯我们中国人。”
田中一郎回头看着吴小宝,眼中带着残忍的笑意:“小宝,这件事由不得你,我们既然合作,就要合作的彻底,你不当刽子手,谁当柜子手?至少在我看来,你已经是刽子手了,还是听我的,留在这里,看看我们对付八方面军的死硬分子,给你做个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