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覆回到红香楼的时候比往日晚了小半个时辰,幸好侯府的马车还停在门口,证明他还不算太迟。
“黎公子,您可算来了,楼上那位公子喝的有些醉了,还要劳烦您去看看。”平常客人醉酒,楼里都是派人将人送回府中,来这里的没人会欠他们一顿酒钱。只是黎家两位小公子显然是偷跑出来的孩子家,贸然以红香楼的名义送回去并不会有好结果。
二楼珠帘翠帐中,黎子晟依然醉的不省人事,四仰八叉的躺在酒桌下。一旁的小七不断用热手巾替他擦脸和脖子,但都无济于事。
黎子覆挥挥手,叫酒楼里的人扛了黎子晟到马车里去。自己也正准备跟上去,却被掌柜娘子拦了下来。
“黎公子,账是留到下次一起清?”
什么意思?黎子晟还没结账?他刚怎么忘了掏一下那最贵的口袋。他伸手摸了摸怀里母亲刚给的银子,还是温热的,已经分不清是母亲的体温还是他的。黎子覆迟疑了一瞬间,还是掏了出来,他不想因为这一件事失去黎子晟对自己的信任。却不知自己早是黎子晟的眼中钉了。
回家的马车上,黎子晟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如若不是酒楼里的大夫说了他只是醉酒,黎子覆都会害怕他喝死了自己。
黎子覆盯着黎子晟怀里的一小块鼓囊,犹豫再三,终于将手伸了进去。他想拿回这笔酒钱,明日可以说是黎子晟自己酒后结了帐,他也不会做的太难看。
只是他将那块布料掏出来,只是一方手帕。他又仔细摸了摸,可无论是袖管还是腰带,都找不到一个铜钱。感情这小子今天打定主意要他请客。
黎子覆起身看了看地上的黎子晟,轻轻叹了口气,将他衣服整好,并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还有一刻钟便是子时了,宵禁的钟已经敲了三次,他们的马车才停在侯府门口。而府内已经乱成一团,两个孩子下学近三个时辰还不见踪影,秦玉如派人去书孰询问孩子是否留宿,黎铖已经急吼吼要叫家丁去红香楼抓人。家丁正要出门,这场麻烦的罪魁祸首们便到了家。
侯府祠堂灯火通明,两个孩子跪在祖宗牌位前,虽然只有黎子覆是跪着的,黎子晟只是软绵绵的在蒲团上缩成一团,他酒劲还没过。
“看看你教的好孩子,毛都没长齐就学会喝花酒了!再大点呢?是不是该杀人放火啊?”黎铖吼着。声音之大,生生吓哭了秦玉如怀里的黎鄢歌。
秦玉如只专心哄着鄢歌,一语不发。
“我劝你还是早日将子覆过继到自己名下,如果不想看我们侯府基业毁在这个混小子的手里。”黎铖敏锐的抓住了一切机会,他已经迫不及待了,现在的一切比曾经预想的慢了很多,他还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侯爷又忘了,侯府是我家的侯府。”她不疾不徐,黎铖这是自取其辱,怎么就记不住呢?
“秦玉如,你不要打岔。好,姑且就不管是谁的侯府。”黎铖咬牙切齿,颤抖的手指指着地上的黎子晟,“就这个小混蛋,你怎么能让他继续做着世子?”
秦玉如眼皮也不抬一下:“我们秦家族谱上的规矩,饮酒误事不是十条大罪,况且子晟也没有误事。只能算享乐,罚家法三十就好了。怎么就至于废嫡立···一个养子?”
“这是黎家的孩子,我们黎家以勤俭谨慎为族规,黎子晟耽于享乐不堪重用。”
“但这是秦家的祠堂。”
秦玉如不等黎铖发话,抱着黎鄢歌回去睡了,临走时向两旁的家丁吩咐:“黎子晟饮酒作乐罚家法三十禁闭一旬,黎子覆纵容兄弟醉酒,不懂规训,同罚。”
说是禁闭,实则是秦玉如找了个由头将子晟留在身边。
第二日早晨,黎子晟是被疼醒的,秦玉如坐在床头吩咐婢女给他上药:“痛吗?母亲早说了离黎子覆远一点,你怎么不长记性。”
黎子覆调整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可母亲也说要保持现状,那黎子覆有意引导我去吃酒,我若猛然间不去了,他当然会觉得不寻常啊。”
“那他也逼着你喝酒了?他捏着你鼻子灌你酒是吗?油嘴滑舌”
“嘿嘿,我是故意的,我昨天可坑了他好大一笔。”于是黎子晟将昨日的事情讲给了秦玉如,却收获当头一个巴掌,但并不痛。
“主院里这几天开销紧张,你坑他银钱,他不免要记恨你。”秦玉如近日行事愈发沉稳了。她自己可以大开大合,但对于孩子们,她一点纰漏都不想有。
母子二人正玩笑着,翠玉走进来说府外有位女子点名要见侯府主母。下人们怕耽误事,选了腿脚最利索的到南苑来报信。秦玉如本不想见无关的人,她现在只想不惹事生非慢慢长大自己的力量,等孩子长大。
而一旁本兀自啃着手指的黎鄢歌,闻言哼哼唧唧起来。
【是那个外室,她终于来见娘亲了】
【娘亲一定要拆穿她啊!】
秦玉如整了整衣服回到正厅,让翠玉将人带进来,并且特地嘱咐不要惊动其他人。
外室,她真的很想见见这个能让黎铖照顾五年的女人,只是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来见她而不是黎铖。
秦玉如正想着,翠玉就领着一个身材娇小身着淡蓝色寻常棉布钗裙的的女人进来,杏眼蛾眉,肤若凝脂,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而朱。眉眼处与黎子覆有几分相像,都是好像含着一汪眼泪。
是个美人,好一个我见犹怜。
那女人款款走到秦玉如面前跪下:“妾身文氏,见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