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色的小狗,圆头,傻脸,毛被大雨淋湿滴着水,端庄坐在我的客厅中央。
我盯着它。
脏水顺着狗毛滴在地板上,我决定先把它擦干。
我拿着毛巾从卫生间出来,看到狗劈着叉在炭盆里尿了一泡。
……那是老子要烧炭自杀用的啊!
我要死在尿骚味里了!
真棒!
我恨我自己!
1
半夜十二点,我带着狗出门想找一个好心人接手。
整个城市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空气不显清凉反而更加燥热。
关门的时候,领导B姐的头像从钉钉上跳出来,没头没尾表示一个PPT非常着急,星期一开会要。
我疑惑了,别说现在是星期天的凌晨,更别说星期六一大早,B姐已经甩了一个同事小a做了半拉的狗屁不通的PPT给我,让我看看怎么优化。
而小a差不多同时发了一条朋友圈,“周末不加班,感恩,我要拥抱阳光!”
我努力稳住心情,微笑婉拒:“我要去一个地方。”
难道B姐没有看到?
我手比脑子快地点开消息,就看到她早已看到并且回复:“你在路上整。”
……黄泉路上不做PPT!
我要骂她,做个鬼的PPT,宁愿做鬼都不做PPT,我都要死了你还让我做PPT,我大学四年绩点全年级第一、论文优秀毕业,不是来给你做PPT的!
我在手机上啪啪啪打字,狗坐在旁边静静看着我。
说起来,这只狗有些奇怪。
我是在扔垃圾的时候发现它的。
我度过了完美的一天,沐浴更衣,享受美食,敷着面膜用蓝牙音响听歌,窝在沙发里用投影仪看电影。
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双休日生活。
我甚至打扫了房间。
我要干净整洁地离开,绝不做行业公众号里,一个蓬头垢面、死在泡面成堆、蟑螂横行、无人知晓的出租屋里、用来提醒大家注意健康的模糊缩影。
我扔出垃圾,斩断我和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准备回去从容赴死。
却在这时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端坐在垃圾桶后。
2
是的,这只狗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保持端坐的姿势,不是后腿残疾,而是非常优雅。
虽然我不了解狗,但它显然只是一只串串,明明长着一张傻脸,神情却总是波澜不惊,像一个养尊处优、清澈而愚蠢的贵妇。
天知道我为什么会脑补它很可怜,把它捡回来。
此刻在它平静地注视下,我终于意识到,对B姐再多说一个字,都显得我在夹着尾巴上蹿下跳。
无能狂怒而已。
我该做的是优雅的收起手机,把一切当做吹拂在我坟头的风。
轻轻的,再也无法打扰我的安详。
B姐的头像却又跳出来:“你还没睡啊,还怕你没看到,抓紧做,别人实在不放心。”
末了,又补了一句:“早点休息!”
……这不是轻轻的风,这是在我坟头蹦迪!
你放不放心别人,关我什么事?
抓紧做和早点休息,天然不是一组反义词?
我迅速下了楼,我要尽快把狗安顿好。
雨已经停了,我心里的雨却越来越大,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我猛撞在一个宽阔健硕的胸膛上。
意识回笼,眼泪也立刻止住,我下意识想道歉,抬头却愣住。
我撞到了一个帅哥,身高比我高两个头,肩宽腿长,有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睛,额发短短的,很干净整洁的样子,额角有些细汗,可能正在夜跑,稍微有些喘气。
帅哥惊讶地看着我,我到嘴边的道歉的话就忘了。
四下没有别人,时间又这么晚,我像抓住救命稻草,直接开口问:“你看这里有只狗,你能不能收留它一晚?”
人这么帅,心地应该也不错吧?
帅哥终于平复呼吸,却没有回答,眼神透露出可疑。
我顿时有些慌,连忙解释:“我刚捡了这只狗,现在需要找人收留它一晚,它看起来过得很好,也许明天它的主人就会来找它。”
帅哥似乎听懂了,但也发现了奇怪之处:“那你自己呢?”
他的声音有些低,夜里听起来有些凉,所以我不想回答,继续恳求:“就一晚,你发发善心吧!”
或许是听出我要道德绑架他的意味,他又露出可疑的表情:“你怎么知道就一晚?”
真烦人!我怎么知道就一晚?因为我明天已经狗带了啊,还管什么狗啊人啊!
但我不能这么说,临死前惊吓到陌生人应该会有损功德,来世又被发配回来做人怎么办?
见我不说话,帅哥也失去了耐心:“你是不是想碰瓷?”
呵,原来是只花蝴蝶,长得帅就以为人人都喜欢你吗?
我有些怒了,心里一直压抑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我现在赶着去死,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捡了它!它还在炭盆里撒尿,不知道还点不点得着!”
帅哥露出更诧异的表情,我都想到他余生应该不会再夜跑,因为容易遇到神经病。
我立刻后悔了。
生命中最后一天就这样被搞砸。
原来死亡也如此令人疲惫。
此刻我只想带着狗默默离开,狗却突然开始疯狂呕吐,帅哥的脸都看呆了。
我抓狂,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