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春寒最近精神特别好,清晨五点半起床和徒弟们一起练功,雷打不动。
朱提从前也是这个时间段起床的,后来在大学和娱乐圈各呆了一段时间,因为学习和工作的原因逐渐习惯晚睡,早上也就起不了这么早了。
在朱春寒出山以前,李秋阳和庄秋立每天都要早起背贯口、念本子,不过声音不大,朱提基本上醒不过来,可朱春寒不一样,抄起三弦唱起京剧,朱提的梦都被他吓到九霄云外去了。
朱提实在受不了,坚持三天之后顶着黑眼圈像只女鬼一样去敲门提意见:“老朱,请给你正处在成长阶段的女儿八小时的基础睡眠时间。”
朱春寒嘴里的唱词停下来了。手中的三弦还在陶醉的弹,连说话都开始带起了节奏:“哎呀,这不是你睡得太晚,昨天我十一点起床上厕所才看见你关灯,你要九点睡能睡不够吗!”
说完,朱春寒又接着唱了起来,丝毫不顾朱提依靠在门框上气若游丝的样子,和她哀怨的眼神。
没办法,朱提只能自觉洗漱,加入到他们的练功阵营。
说起来,她最近也确实应该练功了。新的一年她也没什么别的忙的,除了那精心准备了大半年的第三张专辑,钟意言已经不再给她安排那些没什么意义的综艺活动和剧组客串,放任她回归小剧场,投身相声艺术。
朱提觉得钟意言是意识到了,自己如果光是做一个被包装得像一件商品般的艺人,远没有做纯粹的歌手和相声演员更有意义。但钟意言就是不肯承认这一点,还强词夺理的解释:“我之所以没再给你安排其他活动,是想让你匀一点时间出来谈恋爱。”
还谈恋爱,她有行程的时候,哪一次不是钟意言负责接送,明明是压榨她才能获得更多的谈恋爱的时间。
相处了这么久,朱提已经习惯了钟意言为了保持人设而死鸭子嘴硬的毛病,不跟他计较,让他自己矫情。正好他这一次的决定很合她意,她就当钟意言说的是真心的吧。
不过这会,朱提正没精打采的刷牙,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就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看到钟意言名字的时候,中体瞬间警觉起来,不会要在这个点和她谈恋爱吧?她肉体凡胎,可禁不住这么折腾。
朱提颤巍巍用手的接起电话,得到的回应却比她的颅内构思更让她没有想到。朱提听见钟意言在那头的声音已经极度不爽,怒气都快要溢出来了,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连她的名字都省略掉了:“十五那天,老钟究竟在你家做什么了。”
十五那天……十五那天……
朱提人还恍惚,听到钟意言的质问,差点把牙膏沫咽进肚子里去。连忙用清水漱了漱口,又拍了拍脑袋,才回话道:“十五那天能做什么,不就吃了顿饭和老朱聊了会天。”
又是过节又是家宴的,他们难道还能对钟国富做什么坏事不成。再说了,那天晚上钟国富不是喝得挺开心的,第二天还亲自打电话到家里来感谢她呢。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钟意言的话还没说完,朱提就听见钟国富洪亮的声音从那头传了出来。
钟国富声音不如朱春寒的亮,但是他又道具,朱提能听出钟国富的声音,是从麦克风里传出来的,似乎还是KTV专用的那种。
在两边的夹击之下,朱提似乎明白钟意言这大清早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看样子钟意言此时与她同病相怜。
但是这些事情她也不知道啊!十五之后她不是马上就去韩国找他了么,这期间钟国富和朱春寒再发生了点什么,她是一点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朱提丝毫没有可怜钟意言的意思,擦了擦脸走出去,不甘示弱的把手机贴到练功房的木门上,让钟意言听里面的动静。
她倒要看看,即使钟国富有麦克风,和她家这三个比起来,到底谁能吵的过谁。
钟意言在听见房间里的动静后,也感觉到了一阵被两面夹击的挫败,昨天晚上他处理工作到十二点,今天早上刚一进书房,就被自家老爷子以打扰到他而骂的狗血淋头,钟意言从没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如此憋屈。
钟意言倒不想朱提一样,没脸没皮的觉得自己二十多岁的人还需要长身体,但他工作强度大买还是比较惜命。如果长期被钟国富这样精神干扰,钟意言觉得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英年早逝。
平复了一下心情,钟意言在心里做了一个慎重的决定,他决定要捎上朱提一起逃命:“我在公司附近还有一套公寓,一会我叫人打扫一下,你跟我搬进去。”
钟意言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既然他们两个人都在家里经受折磨,不如抱团寻找一个避难所,还能分摊家务。
可是……
“呸,谁跟你搬出去住!”朱提的反应比钟意言想象的要激烈得多,朱提不知道钟意言看起来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怎么能说得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孤男寡女尚未婚嫁,她凭什么跟他搬出去住,这不是摆明了送上门去给人家吃豆腐。朱提恶狠狠地警告钟意言:“我告诉你我上有钟叔叔下有老朱,左右还有李秋阳庄秋立保护我,你别想在这种时候以这种名义对我做什么图谋不轨的事情,你再胡说八道我马上就打电话告诉钟叔叔,让他好好教训你。在这种时候尽想着趁人之危,我告诉你我很洁身自好的!”
钟意言被朱提一通嘴炮说得愣住了,他明明是好心解救她,为什么听她的语气自己就像一个没见过女人的臭流氓一样,大清早的,钟意言接二连三的遭受攻击,怒火已经触及底线。他对着听筒恶狠狠地威胁道:“那你等着,看你还能坚守自己的立场多久。”
“等着就等着,我就算是睡桥洞我也不跟你住。”说完,朱提飞快地挂断电话,捂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脏紧靠着墙。
什么嘛,这么突然的就让自己跟他搬出去住,就算她答应了老朱也不会答应的呀。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来是她看起来太软弱了才让他得寸进尺……
正这么想着,一旁练功房的门被拉开了,朱春寒带着审视的目光出现在了门口:“提提,谁要和你搬出去住?怎么还提到你钟叔叔了?”
朱春寒刚才在唱得投入,隐约听到朱提在和谁说话,还只听清了关键字眼。朱春寒觉得他有必要出来和主图求证一下。
三弦动听的声音就这么戛然而止,朱提原地尴尬,想找个地洞给钻进去,她不知道朱春寒唱得那么投入,为什么还能精准的抓住自己话里的关键词,还好他听到的不多,没法自己给串联出一个剧情来。
朱提目光闪躲着,只能硬着头皮和他解释:“没什么,就一个公司女同事想出去住,找我分摊房租费,我告诉她钟叔叔给建的员工宿舍便宜还好住,要她别花冤枉钱。”
朱提一通胡诌,也不知道朱春寒相信没,其实她的话里哪哪都是漏洞,她和公司说话,怎么敢直接称呼钟国富为钟叔叔,但看着朱春寒这有节奏的跟着点头的样子,应该是信了吧。
她的老朱真是善良……
今天上午,李秋阳和庄秋立在小剧场有演出,但朱春寒不用。在吃过早饭以后,李秋阳和庄秋立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坐公交去小剧场,朱春寒看着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朱提眼睛发亮。
这个家里,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朱提又那么清闲,朱春寒理所当然的拉着她陪自己练了半个早上。
朱春寒重操旧业拿起了快板,朱提给他做捧哏,眼皮睁不开头也耷拉着,整个人死气沉沉。朱春寒拿起桌上的扇子敲在她脑袋上:“你这是做什么呢,有你这么捧的吗?你这样子哪个观众会被你逗乐,我都想跟着你打瞌睡,打起精神来!”
朱提这才挺直了腰板,为了提防下一次挨打而振作了一点。
直到中午午饭过后,朱春寒拿了个收音机准备上楼,朱提终于可以上床眯一会,她这一上午被折腾的够呛,朱春寒怕也是累坏了。
但是朱提最近似乎运气不太好,老天爷总是不能让她如愿。一阵门铃声突兀的打断了他们的脚步,朱春寒叫庄秋立:“小立,开门去。”
朱提实在疲惫至极,但客人来了,又不好不接客,只能虚弱的靠在椅背上,想多休息个一分钟是一分钟。
要是早知道进来的人是钟意言,朱提肯定已经去床上躺下了。
钟意言从门口走进来,一开始逆着光看得不太清晰,坐下后才发现,此时他的脸上也带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和朱提靠在一块,跟两个国宝似的。朱春寒连忙叫庄秋立倒茶,给他俩提神。
朱春寒关心的问钟意言:“小言啊,昨晚没睡好?”
钟意言抿了抿嘴:“嗯……三个晚上了。”
从韩国回来之后,他们一共就在家度过了三个晚上,看来大家遭受到的精神摧残在时间上还是很一致的。
朱春寒本想要继续追问,钟意言已经接着说道:“对了朱伯,我爸和我妈去买些礼物了,一会也过来。”
听到钟国富过来,朱提立刻强迫自己挺直了腰板。
朱春寒搓着手:“这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朱提则是则怪钟意言:“那你就自己过来了,也不去帮忙提一下,走走走赶紧走,接到人再一起过来。”
钟意言对朱提这一到家长面前就想翻身农奴做地主的小人模样十分嗤之以鼻,并不接受她的挑衅:“我上午去了公司一趟,他们从家里过来,有司机接送。”
朱提冷漠的“哦”了一声,她怎么忘记了,钟家人出门都跟大爷似的,不像她跟老朱还要坐地铁挤公交。
钟意言从公司出发的时候,钟国富和林淑已经在挑礼物了,所以没等一会,他们就按响了门铃。
钟国富眼下可算是这一屋子人的提神药,朱春寒因为高兴精神,朱提出于礼貌精神,钟意言则是不敢不精神。
李秋阳和庄秋立搀着二老坐下,大家一起聊了会家常,钟国富和林淑对视一眼,就决定把今天来访的主要目的托盘告知。
钟国富清了清嗓子,试探着看了一眼朱春寒,随即开口:“师兄啊,提提今年,好像也不小了吧。”
朱春寒愣了一会,没明白他提问的目的,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不小也不大……怎么了这是?”
钟国富和林淑对视了一眼,然后用手指了指钟意言,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样子。但钟意言坐那跟座山一样,丝毫没有接收到钟国富的暗示。
“唉!”钟国富咬一咬牙,终于决定豁出老脸:“我儿子,叫我上门来提个亲。”
朱提的手刚被钟意言悄悄捏在掌心,听见这话条件反射般的掐了他一下,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朱春寒也整个人僵在原地,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他这才和钟国富消除误会重归于好,没出一个礼拜,钟家就上门来提亲,这也太快了点。朱春寒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目光求助的看向朱提,这种事情,怎么都该朱提自己说了算。
朱提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觉得……我还挺小的。”
“你指的是心理年龄?”钟意言一听到这话,就毫不留情的嘲笑朱提,随后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便签纸,递给朱春寒:“师父,这是朱提和我签的婚约。”
这一声师父叫得朱春寒虎躯一震,又开心又紧张的,差点又抹起眼泪来了,连忙接过那张便签纸仔细的瞧。
朱提心里一阵哀嚎,她这明摆着是自己把自己给阴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钟意言会当着两家老人的面掏出这么幼稚的东西。
并且钟意言还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甚至是得意的凑在朱提的耳边说:“你的名字签在我前面,他们肯定会觉得是你比较想结婚。”
朱提经他这么一提醒,回忆起了当时签字的时候,钟意言故意把名字写在后边,在前面空出位置给她,朱提那时还觉得他是尊重她,没想到他藏着这么“龌龊”的心思。
朱提悄悄地伸手去捏钟意言大腿:“钟意言!你这到底是玩哪一出?”
钟意言想到今天早上朱提挂电话时的态度,对比她现在的弱小,简直是大快人心,钟意言高傲的提示她:“今天早上不是嚣张得很?你迟早要和我住一起。”随后眼疾手快的把朱提双手一起钳制住,以防她再一次发动攻击。
这时朱春寒已经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的将那张字条看了许多遍,钟意言和朱提两个人秉着呼吸看着他,生怕漏掉他的每一个表情。
朱春寒放下字条之后,一个人坐在那里思考了很久,随后又在钟意言和朱提之间望了又望,才拍板决定:“你们这连日子都给选好了……那就按你们年轻人的意思来吧。”
这不是她选的日子!朱提很想当着朱春寒和钟国富林淑的面控诉钟意言,幼稚的婚约,幼稚的日期,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人关心她了。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张婚约上,是她先签的名,谁能想到她是被钟意言那个恶魔给算计的!
在一旁屏气凝神的李秋阳庄秋立已经吃瓜很久,这会得到结论,兴奋地跳起来击掌,还忙不迭的在春时社的微信群里宣传起来。很快,所有人就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看着朱提还傻愣的坐在那里,钟意言凑近她耳边悄悄问:“生气了?”
朱提眼睛转了转:“如果我说我生气了,会得到什么补偿吗?”
钟意言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会得到一个老公。”
“滚滚滚,”追嫌弃得看着钟意言那副得意的样子,要不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好看,这门亲事她在不会答应!
整个屋子里,大家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神色,钟国富和林淑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们心里也挺紧张的。再看看钟意言那一脸阴谋得逞的高兴样,还有朱春寒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欣慰祝福的看着他们。
一屋子人都那么开心,朱提就算是被坑了,也忍不住和他们一起开心起来。虽然过程不太尽人意,但这个结局,确实是她在心里偷偷期待着,在梦里幻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