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之后,沙漠娱乐楼下,李秋阳和庄秋立在不停的猜拳。
李秋阳出拳出得慢,嘴皮子却快,他念念叨叨的也没个重点,就试图干扰庄秋立的注意力,提高自己赢的几率。
可惜庄秋立再老实,被他坑过那么多次以后也不再相信他,一心一意的出拳,让李秋阳无机可乘。
从三局两胜到五局三胜再到九局五胜……
庄秋立无奈的把手插回口袋里:“师兄,今天老天爷不站你这边,你就去吧。”
庄秋立语气中带着惋惜,心里却挺高兴的。吃一堑长一次,他被李秋阳忽悠这么多年,终于在关键时候赢过他了。
李秋阳没辙,知道自己败局已定,只能悻悻的挠了挠头,随后深呼吸——去就去!除了师父和师姐,他李秋阳怕过谁!
李秋阳撸起袖子,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转身,没想到身后竟突然多了个人,被吓得一哆嗦。
小王正抱着文件夹,满脸和善的看着他们。
李秋阳是第一次来沙漠娱乐,没见过小王,庄秋立却早已认得他。在李秋阳惊恐的目光中,庄秋立淡定的叫了一声:“王哥。”
小王点点头,叫他们跟他上楼,说是小钟总请他们上去。
李秋阳用胳膊肘撞了撞庄秋立:“他是谁?”
庄秋立小声说:“钟哥哥的助理。”
听到这话,李秋阳恍然大悟似的“噢”了一声,随后嘿嘿一笑:“你看,老天爷还是站我这边的。”
李秋阳和庄秋立猜拳半个小时,规矩就是谁输了,谁去前台和钟意言打电话,这回倒好,钟意言派助理亲自下来接了。
跟在小王身后走进公司,不同于李秋阳初来乍到的兴奋,庄秋立有些疑惑的问:“师兄,你说,钟哥哥怎么知道我们在下面的?”
庄秋立在外面一向细心,没发现钟意言什么时候出来了。
李秋阳一愣,他刚才沉浸在不用打电话的喜悦中,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但他并没有得到回话的机会,走在前面的小王回头微微一笑:“小钟总的办公室有三面是玻璃,可以从办公室看到楼下的情况,他已经看了你们半个小时了。”
李秋阳惊呆了,他帅气大方的钟哥哥,平时这么闲的吗?庄秋阳则是尴尬的挠了挠头,在心里暗暗不好意思。他们刚才的憨样,竟然都被钟哥哥给看到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在小王的带领下直奔办公室。他们进门时,钟意言还站在窗口,不知道又在看着什么。
小王敲了敲敞开的门,钟意言回头,叫他们坐。
庄秋立虽然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但这一次朱提不在,他还是有一些拘谨。
李秋阳倒是没脸没皮,已经开始找话题活跃气氛:“钟哥哥,你这办公室真好,居然还有沙发。”
钟意言淡淡的瞥了那个角落一眼:“那是你们师姐睡觉的地方。”
李秋阳:“……”
庄秋立:“……”
钟意言一会还有工作,不然他根本不会让小王下去叫他们上来,他自己还能再看个几小时。
但这会叫他们上来了,他也没功夫看他们大眼瞪小眼:“说吧,找我什么事。”
穿着大褂在他公司楼下猜拳,这做派,怕是得到了朱提的真传。
可钟意言不问还好,他这一问,李秋阳瞬间就变了一副神态。他叹出一口气,目光中缓缓流露出做作的悲伤和痛惜:“钟哥哥,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到春时社来的时候吗?”
李秋阳无辜的睁大双眼,乖巧的等待钟意言的回应。
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钟意言感到身上一阵恶寒。
钟意言可不想再回忆那一天,这两个臭小子今天过来,不会又是带着谁派给他们的任务来的吧。
大约一年以前,春时社的后台。
“师姐师姐,我跟你说,小剧场今天,来了个很帅的土豪。”
刚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李秋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两只爪子攀在朱提肩上摇来摇去。
朱提正在写台词,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洗手没?”
还有,很帅的土豪,那是什么样的土豪?
李秋阳把爪子从朱提肩上挪开了。随后双手并用的比划着。
今天上午,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到小剧场来听相声,没想到听了一半,被隔壁座位小孩的泡泡水糊了袖子,当时就起身走人。
庄秋立追出去道歉,那人脾气倒是好,也没为难他们,说回去换身衣服晚点再来。
这样的观众,他们以前也没见过,原本以为他只是客气一下说说而已,已经在心里把他们拉黑了,却没想到他下午还真过来了,一下子包下前两排所有的座位。
这若是放在从前,也不算什么大事,连半个场子都不到,可对于如今的春时社来说,已经没有人愿意花钱捧他们的场了,买一张票来看他们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李秋阳想到那个男人的脸,对着朱提拍起了马屁:“咱师姐真的是神了,这才刚回来,咱们就转运。”
这话听着心里舒服,但朱提再爱听,还没自大到真认为这是自己的原因。只是她很好奇,这订座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因为爱干净,就花钱包下两排座位,是钱多到可以烧吗?
李秋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献宝似的递给朱提:“陈大爷今天总算做了回机灵事。”
李秋阳口中的陈大爷,是负责小剧场售票的,平日里马虎得不得了,一清闲下来就两眼一闭,跟着收音机里的程派大师哼唱起来。
不过今天陈大爷见那人实在阔气,便留了个心眼,要了那人名片。
朱提伸手从他手里接过名片,一众师兄弟方才在一旁听着,这会便也凑过来看:沙漠娱乐,执行副总经理,钟意。
朱提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秋阳还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傻不拉几的瞅着他们几个,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
有年长的师兄先她一步做了科普:“沙漠娱乐,春时社的投资方,我们之所以连年亏损还能撑到现在,靠的就是这家公司的资金。”
李秋阳这回便听懂了,忍不住也跟着“哇”了出来,被庄秋立嫌弃的拽到一边
大家都知道沙漠娱乐这几个字对于春时社来说分量有多重,朱提和几个师兄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商量着,既然金主还有兴趣来听相声,他们就要抓住机会,抱紧大腿,正巧他们现在缺钱!
朱提这一次回来,就是奉朱春寒之命,要重新把春时社给做起来,可是她的想法和规划,需要资金来支持。
在统一意见以后,还没上场的师兄弟搭档着排练的演出,朱提忙着准备点心茶水,预备在散场之后把金主大人接到后台了寒暄一会。
演出还有一阵才结束,朱提在后台紧张的踱步,没一会,就忍不住撩开幕布从缝里往台下看。
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坐着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和牛仔裤。
朱提在舞台的最右侧,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能看清楚他的半侧面。
不过,从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骨,明朗的眉目和高挺的鼻梁可以看出来,他样貌绝对不差。
朱提的心已经在砰砰直跳,金钱和美色同时出现在眼前,她很久没有这种冲动,迫不及待的想去近距离瞧瞧他。
好不容易等到返场表演结束,众师兄弟下台鞠躬,下台后,李秋阳和庄秋立没有立刻去换衣服,也跟朱提一起猫着腰躲在幕布后边看。
观众正陆续从后排退场,唯有钟意一人还坐在位子上没动。朱提在心里猜着,他一定是不喜欢挤在人群里面。
大概在场内空了三分之二的时候,钟意站了起来,眼看他就要往出口走去,朱提眼睛一转,突然伸手把李秋阳推了出去。
李秋阳惊慌失措的“哎哟”一声,差点绊倒,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朱提的意思。
李秋阳飞快地跳下舞台,追上钟意,然后从他身后扯住他的袖子,但他没想到钟意反应那么强烈,一个反手扭住他的手腕,李秋阳瞬间疼的嗷嗷直叫。
在看到李秋阳身上的大褂时,钟意松开了手。
钟意言有些意外,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做贼似的出现在他身后。
不过,也许是对自己弄疼一个小孩感到不好意思,李秋阳邀请他去后台坐坐时,钟意言只是稍微犹豫了片刻,就同意了。
李秋阳把钟意拉到后台,师兄弟都等在那,庄秋立搬椅子让他坐,朱提亲自给他端茶倒水,钟意言初次光临就被这么客气的对待,不由起了戒心,满脸疑问的看着他们。
钟意言这边还没搞清楚状况。朱提就站在距离钟意言半米远的地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果然,跟自己之前想得没差,颜值绝对符合她的预期,甚至比学校表演专业的学长还要好看不少。
朱提故作姿态的清了清嗓子,朝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春时社的少班主,朱提。”
钟意言愣了一下,礼貌的伸手和朱提碰了碰:“你好,我叫钟意言。”
瞧见钟意言的态度还算不错,朱提朝身侧使了个眼色,李秋阳和庄秋立马上一左一右的拥在了钟意言身边,一个掐媚,一个哭惨。
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说小也不小,但在二十几岁的男人面前撒撒泼还是很有优势的。
“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你是吃什么长这么高的呀?”
“哥哥,你帮帮我们吧,我们快吃不起饭了……”
“哥哥,我娘要生二胎,今年再赚不到钱她就要把我卖了……”
“哥哥,我们真的好可怜啊……”
钟意言被这两个人一唱一和闹得头疼,可是看在他们年纪小,自己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大好发作。
钟意言强忍住不适一手拽开了一个:“你们想说什么好好说,别到我身上来。”
李秋阳和庄秋立瞬间停了下来,像刹车一样,默契得让钟意言怀疑他们早有预谋。
李秋阳和庄秋立往后退开了一步,钟意言看见刚才和他握手的那个女孩子站在他们身后。
钟意言还记得,她说自己是这的少班主。
这个女孩长像很清秀,是古典温婉那一挂的,只是从眼睛里透出一股机灵劲,让人猜不透她在打什么主意。
她突然的咧开嘴冲钟意言一笑,钟意言心里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