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苗圃便看到了贺景阳。长身玉立的人斜靠着车身,一只手放在倒车镜上,手指全无节奏地轻敲,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像是有些焦虑的烦恼。
抬眼看到唯可出来,贺景阳站直身子走过来。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深邃的眸子低垂下来,带着审视。不知道是不是唯可的错觉,贺景阳似乎带着某种烦躁的情绪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放松了下来。
唯可有些迷惑。
他是有事情来找她还是心情不好?
这还是第一次居然一天之内贺景阳来找她两次。
忽然心里一愣,她怎么会以为贺景阳来苗圃是来找她?是因为沈千丽说的那番话吗?
她之前一直以为,贺景阳来苗圃,是想消解工作强迫症带来的焦躁。
贺景阳的头低垂下来,看着唯可有些疑惑的表情,忽然眼中多了某种类似委屈的神情。
“我一个下午,都在等你的答复!”
带着某种孩子气的控诉,仿佛在埋怨某人的不重视。
唯可有一刻呆在那里。
脑子里就想起贺景阳说的那句“时间和心思用来想想我说的话”。谁知道你那个想想就只给了一个下午?而且这一个下午,她……挺忙的。
看着贺景阳委屈的眼神,脑子忽然又蹦出沈千丽的那句“这个人独得很,他就像圈了自己的领地不容别人窥伺的狼”。
心里忽然就想,他哪里像狼了?他明明就像独自跑到河边饮水却在水的倒影中忽然发现自己是伶仃一个的麋鹿(唯可姑娘你把贺总比作四不像问过他的意见吗?贺总哪里像麋鹿了?)。
他不是独,他也不是不合群,而是有那样的父母、那样的生长环境,没有人陪伴,没有人谈心,他被动地养成了那种性子。
唯可这样想着,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贺景阳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委屈让她如此心疼,让她想到某一次在第三贵,他的母亲领着情人在他面不依不饶地质问,却全没有意识到,她指责的那个是她的儿子,他是那样地孤单、那样地渴望温情、然而却是那样地失望和伤心。
温软的纤巧的手盖在脸上,贺景阳半弯着腰僵在那里。
他并不知道唯可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知道自己很喜欢在她捂住自己的双眼前在她眼中看到的心疼、以及她覆在眼上的柔软。
他知道自己的性子多少清冷,可是因着他的身份和地位,有人奉承、有人巴结。可是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像唯可这样,她跟他在一起笑也好、闹也好,是因为把他当成亲人,不带任何功利、没有任何目的。
她的心疼,是发自内心的疼。她的柔软,是发自内心的柔软。
他一下午坐在办公室,其实心情并不平静。
她年纪这样小,又被从小疼爱,爱情于她,还是未被开发的不需品。
可是他等不到她慢慢发现爱情的那一天。
如果没有表白过(贺总你那是表白么?),或许还能耐着性子等一等。可是坐在办公室,他觉得一刻也等不下去。就像第一次,他说“以后,不要去相亲了”,那个时候多少是有些冲动,对她还只是好感。可是回头她就忘了,或者当时就没有在意,连当个笑话听的意思都没有。
他更怕她出口的是拒绝,像上次一样,她说“我不想找年纪那么大的”。
带着某种不甘、发狠、以及难以抑制的渴望,贺景阳伸双臂将面前的人圈在怀里。
娇小的一团、如此柔软的她,在猝不及防撞到他怀里的时候,压在他的胸口,有种密不透风的温暖。
多少年了,他一直是一个人,想通过工作努力地挖掘自己存在的意义。然而最后却发现,原来站在高处的孤单和清冷只有在她的绽颜欢笑中才会变得格外有意义。
我是如此喜欢你,因为你给我的灿烂、温暖、和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