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可不知道贺景阳为什么会带她到这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学。因为是周末,学校里难免有些冷清,不过因为是初春,几棵爆了绿芽枝条柔软的柳树和几株灿烂似金的迎春花倒是点缀出了春天的味道。
“我的小学!”贺景阳拉着唯可的手说。带着她往教学楼里走。
唯可多少有些意外。她想像中,贺景阳即使家里再放任不管,上学也应该是贵族小学吧?
“八岁的时候转过来的。接的是二年级下学期。”贺景阳如是解释。
转?
贺景阳笑笑。八岁那年住医院,他无聊地在楼上楼下里转,二层的某个病房里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大的小学生,急性肺炎。家里条件不好,爸爸工地上挣钱,妈妈整天在医院里陪。作爸爸的再累,晚上一定会过来陪床。有一天那孩子的小学班主任也来了,温和地摸着孩子的脑袋要他好好养病,并且保证落下的功课会给他补回来。
贺景阳想自己那时是多孤单啊。天天跟着了魔一样往那孩子的病房门口转,看那一家子和和美美,看那个老师和蔼可亲,看来探望那个孩子的几个同学亲密友爱。
他那时候想,如果可以选择,他选择穷一些,像那个孩子那样没关系,因为他有最珍贵的,穷他一生都不可获得。
他那个时候已经深深认识到,亲情之于肖家,是极尽奢侈而不得的东西。之于他,是穷尽一生而不及的高度。
唯可默默地跟着贺景阳在楼道里穿棱,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贺景阳手里。那只手很大,她握不住他的整只手,于是握紧了他的指尖。她仿佛能看见那个孤单的孩子,在病房门口凝望,满脸的羡慕和失落。
然而贺景阳却是笑着低声跟她说:“这里很好!我过得很开心!后来过生日,我都会过来看看。”只是后来他开了公司,日渐繁忙,忙得连生日都忘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曾经动过捐款翻新校园的念头,可是这个校园有他那几年开心的回忆,终究不舍得那段回忆埋进土里,寻不见痕迹。
唯可的心里愈发地酸。
贺景阳和杨林不一样的,他过得也许不快乐,可是他努力向上,积极去寻找自己那怕只是一点快乐的人生。换了杨林,或者是她,也许人生就会那样得过且过地过吧?也许有一天窒息地不能忍受时,会来一个决裂。而绝不会像贺景阳这样,哪怕是长在最阴暗的角落,也会努力地追寻阳光,直至成为参天大树。
最后两人站在操场上的某个单杠前。
“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在这里练引体向上。手没有抓牢,摔断了腿。”贺景阳靠在单杠的一只细长的腿上,高大的身子早过过了单杠许多,胳膊随意一搭就将单杠压在手肘下。
“老师给家里打了电话,司机当时开着车就来了……”贺景阳的脸上有种讽刺的落寞。
一下子全学校都知道他是肖家的外孙,自然不可能再继续在这里上学了。在家里养了三个月,终于腿痊愈的时候,中学的入学手续已经办好。
如果没有在这个学校呆过,他就不会对新的学校那样厌恶。然而他的经济命脉掌握在肖家手里。肖家不允许,他就只能乖乖听从。
唯可的捏着贺景阳的手指,认真地说道:“你已经做得非常非常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对贺景阳深表同情还是崇拜。她觉得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去走进这个男人的内心。上次碰到他母亲带着情人那样对他,她心里觉得这个男人是如此可怜。然而现在,她却不敢可怜,可怜是对他多么卑微的亵渎 ,这个男人有更坚韧的一面她刚刚才看到。
贺景阳笑着回握了唯可的手,并且手臂一个圈围,将唯可圈在怀里。他的手臂有力,怀抱温暖,在唯可耳边认真说了一句:“谢谢你,唯可。这个生日有你陪着,我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