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怀疑他，也要先保他的平安吗？
我真的好想问她为什么。
她知道我的死讯的时候。
会不会后悔曾经用那样的方式打压我，责骂我？
心脏是麻木的刺痛。
她这个行为，衬得我的担心一文不值。
季程眼里的恶意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他似乎在期待妈妈知道真相后做出的反应。
即使到了这种程度他脸上的自信也未减少分毫。
律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说知道了吗？说啊！」
「是……是小黎总，那个被撞死的小孩是小黎总。」
律师一鼓作气把话说完了。
「怎么，怎么可能？」
妈妈神情恍惚。
「他不是在老宅，怎么会出现在这边……」
是啊！
她甚至连我来过这边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会是阳阳？
「我，我真的没有看到，我真的不知道那会是阳阳，对不起云姝……」
季程脸上的戏谑不见了。
可怜兮兮的看着妈妈不停的辩解。
他真的长得很好看。
像极了传说中的神仙，可他的心却比鬼还要恶毒。
「季程，你是不是故意撞阳阳的！」
妈妈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他。
眼眶红得滴血。
良久，才闭上了眼睛。
妈妈这是为了我对他失望了吗？
内心隐隐有着窃喜。
12
「我真的不知道是阳阳，要是知道，就算我自己出事也不会让他出事的！」
季程向着妈妈发誓。
我不觉得他们会因为我吵架。
妈妈会相信他的。
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我的预料。
「你出去，今天睡客房，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妈妈指着门口让他出去。
「云姝，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要和你分房睡！」
「听不懂人话吗？让你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妈妈对他发脾气。
他可怜兮兮的扒着门，「云姝我听得懂……我出去还不行吗？」
我想留下来看妈妈。
又被那股力量拉扯着跟上了季程。
「不应该啊！黎云姝这个女人不是被你拿捏的死死的吗？」
季程的脸色很不好。
「等孩子出生，就不用忍着她的臭脾气了！」
「咱们的女儿也不用喊她妈妈。」
他和电话那头的人保证。
我又一次想离开他的身边去找妈妈。
没想到我真的离开了。
妈妈手上拿着一个相框。
是我们一家三口唯一的合照。
我以为早就被妈妈丢了，没想到居然还能看到。
「阳阳死了……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好爱他……对不起，对不起！」
她是在说爱我吗？
她居然在哭。
爸爸死去的时候她都没落过一滴泪。
「他不是故意的，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更要好好珍惜……
「我不能为阳阳讨回公道了，原谅我……」
所以她还是选择了季程。
即使她对我心怀愧疚。
但她还是选择了她的爱情。
13
爸爸，我和你一样了。
怎么你还没来接我？
任我一个人留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肆无忌惮的伤害我。
……
「阳阳，你怎么来了？」
温和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外公似乎看到我了。
「爸，你糊涂了吧，阳阳没来。」
妈妈惊讶地看着外公。
外公还是看着我这个方向，「那阳阳在哪，怎么现在还没带他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妈妈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对阳阳好一点，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外公长叹了一口气。
「他有那个人的血，那个人怎么算计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能对他好？」
妈妈一提到爸爸就开始歇斯底里。
其实我分不清她对爸爸到底是恨，还是在意。
「云姝，你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真是一点不爱，甚至没有半分在意？」
妈妈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真，我对他只有厌恶！」
「厌恶他什么？」
「为财算计你，给你下药，强迫你结婚，还是说你觉得他骗了你一个真心？」
妈妈的脸色骤然苍白。
「云姝，你是我的女儿，我了解你。」
外公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
「我快要死了，对他我一直心怀愧疚。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你，但愿你不要恨我。」
14
原来当年那件事唯一的无辜者就是爸爸。
甚至唯一的受害者也是他。
「他很爱你。」
「爱你爱到不惜放弃自己奋斗了多年的科研梦想，接手黎家这个烂摊子。」
「当年的事是我这个老头子凭借他对你的爱算计了他！」
外公说完，整个人如释重负。
「黎家怎么会是烂摊子！」
「他不惜下药和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黎家？」
妈妈双目赤红。
外公似乎陷入了回忆。
「年轻人，这么放心我，协议的内容看都不看就签字？」
「你是云姝的父亲，婚前协议的内容自然是对她有利的。」年轻人提起爱人，满眼都是爱意，「只要是对她有利就行！」
那个满眼都是爱人的人。
还是为了爱付出了生命。
「给你下药的不是他，如果是他，我根本不会同意你们结婚。」
「他为了工作连续几十个小时没睡觉，也要飞回来陪你过生日，纪念日。」
「自己胃不好，经常不记得吃饭，可因为你一句他做的菜好吃，他每天再忙也会记得给你做饭。」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他爱你超过了爱自己。」
外公一句接着一句，妈妈的脸色越来越白。
「不要再说了！」
她大声打断了外公的话，「你不要再为他说话了。」
「对他有愧疚，亏欠的是你，不是我！」
她抛下这句话就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15
「小心季程！」
说完这句话。
外公身旁的仪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我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虚影从外公的身上飞出。
他看到我了。
但还来得及跟我说一句话，就消散在了空中。
爸爸也是这么消失的吗？
为什么我还不能去找他们。
「爸爸，我好想你……」
满天的白光飞舞，我又回到了妈妈身边。
她平常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不堪。
如果不是那股力量，我几乎认不出她。
她像个疯婆子对着阿姨大喊道：
「他的东西去哪了，你们放哪去了？」
阿姨被吓到了，同是一头雾水：「大小姐，谁的东西？」
「阳阳他爸爸的东西。」
「噢噢，你说的是季先生的东西吧。」阿姨一脸懵，「不都在这吗？」
「不是，是阳阳他亲爸的！」
妈妈的脸黑的可怕。
全然忘记了是她告诉她们我只有季程一个爸爸。
「您当时说晦气要全部丢掉。」阿姨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着妈妈的脸色。
「然后……然后就被小少爷拦下来了，可能在小少爷的房间吧。」
妈妈本来阴沉沉的脸色好了几分。
对着阿姨示意，「你带我去阳阳的房间。」
我的房间几乎被塞满了。
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
一件件东西被她打碎。
不管是爸爸的东西，还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砰！」
爸爸亲手做的陶瓷小人被打碎了。
那是爸爸最后留给我的礼物。
这一刻。
妈妈的形象在我心里彻底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坏女人，害死爸爸的坏女人。
16
一张信纸从里面飘了出来。
落在地上，甚至被妈妈踩了一脚。
直到妈妈把这里变成了一片狼藉。
终于看到了这张纸。
【阳阳宝贝，你是不是又淘气了？
【不要调皮捣蛋，要听妈妈的话，妈妈很累的。】
【等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
【爸爸应该不在你身边了。】
【宝贝不要为我难过，也不要怪妈妈，这都是爸爸自己的选择。
【爸爸实在做不到放手，但妈妈和我在一起又那么的不开心。
【所以爸爸决定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妈妈了。
【只要她不找我，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阳阳，你是爸爸的宝贝，爸爸爱你。
【所以请你一定一定要幸福快乐的长大。】
【还有，原谅爸爸的自私。
【爸爸真的很爱妈妈！】
明明是给我的信。
可几乎每一句话都是对那个坏女人的爱和关心。
而她只是怔在原地。
像极了123木头人里的木头人。
她像是发疯了般，撕扯着那张纸。
碎片像雪花从空中飘下。
「那就是你的爱，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爱阳阳。
「却假死，又毫不留情的抛弃我，抛弃阳阳！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她不停的叫嚣。
「你的亲生儿子已经死了，你也无动于衷，继续不现身吗？」
「你不是最讨厌季程了吗？我和他在一起了，你倒是回来啊！」
她神色癫狂，更像个坏女人了。
到现在她还认为爸爸只是假死。
爸爸看到这样的她肯定会很难过。
可惜我和爸爸都已经死了。
17
「黎总，找到了，找了快一年终于找到了！」
那边的声音却没有什么高兴之意。
她欣喜若狂，急切地询问：「在哪，他现在怎么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假死！」她的嘴里不停的碎碎念念。
爸爸真的是假死？
不，不可能！
爸爸不会骗我。
永远不会！
「就在c城，但是……但是……」那边犹豫了半晌，「是……是尸体！」
「我不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是和他联合好来骗我的是吗？」
她的情绪瞬间崩溃。
「在哪里，说啊！在哪？
「除非我亲眼看到，不然我都不会相信的！」
……
种种事实都证明，
我的爸爸死了。
我没想到再次见到爸爸是在这种情况下。
妈妈把他的坟挖了。
里面只有骨灰和他从不离身的戒指。
而另一枚戒指的主人是妈妈。
妈妈泣不成声的捧着爸爸的骨灰盒。
把那枚戒指戴到了自己的手上。
「说好的永远爱我，无论怎样都会在我身边的呢？
「何阳秋你骗我，这就是你说的永远？」
妈妈对着爸爸的骨灰质问。
「那我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甚至，甚至连阳阳都死了，你给我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没了！」
「我像一个小丑，做尽了好笑的事！」
她比我还要像小孩。
一个被宠坏的小孩。
18
从见到了爸爸的骨灰以后。
妈妈变了。
像是褪去了一切伪装，露出锋利的内在。
医院打来电话，
「大小姐，老爷子不行了，您快来医院！」
……
这次外公身上围绕着浓浓的黑雾。
光是看着就感觉不好。
「云姝，珍惜眼前人。」
外公强撑到现在，好像就只是为了对妈妈说这句话。
「哈哈哈！」
妈妈大笑出声，眼里却无半点笑意。
「爸爸，你说的太晚了！
「珍惜眼前人，哈哈哈，珍惜眼前人！」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
语气满是嘲讽，
「你们都离开了，哪里有什么眼前人让我去珍惜……」
「是不是我这个人太差劲了，所以老天爷才要这样惩罚我！」
季程不是还活着吗？
她怎么说没有眼前人给她珍视，我实在是不解。
其实。
这一幕我曾经想了好久好久。
伤心一次想一次。
但不应该是在这个时候。
应该是在她发现那个死掉的小孩是我的时候。
我曾幻想——
她为我的死亡痛哭流涕。
为我的死亡感到懊悔，愧疚。
后悔在那个时候站在季程那边。
后悔她曾经以那样的方式对待我。
我不知道令她这样的到底是谁。
但我可以肯定——不是我。
忽然。
她红着眼，眼里尽是疯狂之意，说了一句令我感到害怕的话。
「季程，既然阳秋已经回不来了，那你也没用了！」
我实在是不理解妈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和季程他们父女是不是都是她让爸爸回来的工具？
接下来她做的事情，证实了我的猜想。
19
「季程和他相好做的事情的证据搜集齐了吧。」
明明是疑问句，可她的语气确实肯定。
我有一种自己距离真相越来越近的感觉。
「放心，黎总！
「证据都搜集齐了，就凭我们手上掌握的这些就足以送他们坐牢去了。」
那边的声音无比肯定。
……
警察上门抓季程的时候。
「放弃反抗，有人举报说你蓄意杀害未成年……」
下意识的，季程不可置信地盯着妈妈。
「怎么，想不通一个对你听之任之，被你拿捏的死死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妈妈嗤笑一声。
看着季程的眼神与以往完全不同，现在眼里全是不屑，
「放心你的心肝宝贝也跑不了，她会和在监狱里见面的。」
「你这一年来对我的爱意，对我的百依百顺都是假的对吗？」
季程终于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那孩子呢，你怀孕也是假的？」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怀上你的孩子，从你给我下药开始，我就不可能和你重新在一起！」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下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季程脸上满是惊恐。
妈妈看着他反应，眼里恨意浮现。
「自然是在你出现的第一天！
「你害我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孩子，放心你的报应很快就会来！」
季程脸上的惊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洋洋得意。
「不止，还有你的爸爸也是我害死的！」他一副明牌的架势。
眼看着他们讲完了。
警察带着季程往外走。
妈妈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淡淡的补了一句：
「让你失望了，我爸爸是寿终正寝。」
至此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我还是被困在妈妈身边。
不得解脱。
20
季程的罪名实在是太多了。
他被判无期徒刑，他相好被判得比他轻一点。
妈妈曾让人要在监狱里好好「照顾他们」。
我始终相信「恶有恶报」。
……
妈妈给爸爸迁了坟。
把我葬在了爸爸旁边。
她摸着爸爸的墓碑不断的反省着自己。
「何阳秋，对不起……怪我听信季程的谗言把一切的怨怼都发泄在你身上。」
「怪我仗着你对我的爱，和包容肆无忌惮的伤害你和阳阳。」
一缕风把妈妈的碎发吹飞。
她格外激动，「阳秋，是你吗？」
站在她旁边得我清楚地知道——不是爸爸。
因为我始终没有看到爸爸。
「阳秋，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太爱你了。你要是知道我为了那个刺激你回来的工具，甚至连阳阳的死都可以的谅解。
「你肯定会伤心阳阳的死亡，对我失望吧！」
……
妈妈说了好多好多。
原来他们对我有爱，只是这种爱在涉及到对方时。
他们永远选择地都是对方。
爸爸为了妈妈可以毫不犹豫抛弃年幼的我选择死亡。
妈妈为了那个刺激爸爸回来的工具，可以不计较我的死亡。
都说孩子是父母爱情的结晶。
可为什么我总是那样的多余……
21
今天的太阳很大。
我终于脱离了那股力量的禁锢。
「阳秋，你等等我……」
妈妈殉情了。
我又看到了一群虚影。
有外公，有爸爸，有妈妈。
他们对我张开双手，似乎在等待我与他们团聚。
那样熟悉的气息。
原来禁锢我的不是什么力量，而是爸爸。
我转身背过他们。
「这一次，我不要和你们做家人了……」
如果世界上有神的话。
就请让我下次拥有爱我的家人吧！
不，还是算了。
没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