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之中。
三丈高的大佛金身,金漆斑驳。
大佛垂目抬掌,捻花微笑。
大佛之下,香案上灯烛闪烁昏黄幽光。
一位身穿大红袈裟,白须冉冉的清瘦僧人盘膝而坐。
徐海上前,将青铜棺缓缓放下,然后向着那僧人一低头道:“有劳大师了。”
老僧沉默片刻,宣一声佛号,然后道:“应当的。”
说完,他双手合十,口中低颂佛经。
老僧的声音轻柔,似乎带着一丝魔力,让人有昏沉之感。
徐海立在那,一只手按在青铜棺上,缓缓闭眼。
姬子舒则是以手杵剑,目光警惕的扫向四周。
圆明寺外,看着那一道道围拢到大殿外的身影,青袍老者低声道:“小姐,要不要出手?”
袁秋雨摇摇头。
“宗师境界虽不能百毒不侵,些许迷烟,还不至于难到他。”
“这些人既然找死,也不用管他们。宗师威严,岂是不入流的江湖小丑能犯?”
佛堂之中,念诵经文的老僧忽然抬头,看向徐海。
“世子,佛像之下有一道暗门,你速速离去!”
老僧颤巍巍起身,露出只剩半截的左腿。
“北境前三十年匪乱如麻,后三十年夜不闭户,这些混账,怎会明白大将军为北境做了什么。”
老僧手扶香案,面上露出绝然,伸手抓住香案上的木鱼,双目圆瞪。
听到老僧的话,姬子舒心中一惊,转过头,看到一道道持刀的身影悄然从大殿外进来。
这些人面上裹着布,蹑手蹑脚一步步凑近。
姬子舒面上露出一丝惊慌。
离着这么近自己都没发觉,难道,这些人都是一流高手?
徐海立在那,闭目不语。
“世子,不可犹豫!”独腿老僧焦急的低呼一声。
“你让我走,就不顾你们圆明寺上下八十三位僧人性命了?”徐海忽然淡淡开口。
听到徐海的话,老僧一愣,忙道:“世子你的命重——”
话未说完,他瞪大眼睛看着缓缓睁眼的徐海:“世子,你,你怎知,怎知……”
“拿圆明寺上下性命要挟,又在这香烛之中暗藏迷烟,这手段,真上不了台面。”徐海头也不回,双目看着拈花微笑的大佛,淡淡开口。
此时,那些手持长刀之人已经踏入大殿,将徐海与姬子舒的退路堵住。
听到徐海的话,一位穿着粗布短衫的大汉抬起手,长刀指向徐海。
“砍下你们的人头,拿了十万两黄金的赏钱,将这破衫换成长袍,老子到哪都能上台面。”
十万两黄金!
那是怎样的泼天富贵!
他的话引起周围一阵骚动,各自都是将手中刀紧了紧,似乎将心意坚定。
他话说的狠,却并不前来出手。
徐海托棺入殿的那一幕,让他不敢上前。
“姬子舒,杀了他们。”徐海不回头,沉声开口。
姬子舒闻言,握着河图重剑剑柄的手一紧,然后面色巨变。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真元修为!
经脉似乎被锁住,丹田中的浑厚真元如一潭死水,任他如何催动,都不动分毫!
没有真元加持,河图重剑他连提起来都难。
见他神情,持刀围拢过来的众人都是松一口气。
“哈哈,据说真假徐海世子都是高手,可高手又如何,还不是着了老子的道?”
短衫大汉长笑一声,脚步微微往前挪移一步,手中长刀试探着向姬子舒身上刺去。
“徐海哥,你快走!”姬子舒转过身,勉力闪开这一刀,退后一步,拖着河图剑,急忙惊呼。
徐海立在那不动,面上闪现一丝淡漠。
两个持刀蒙面之人再忍不住,挺刀劈向姬子舒。
“哈哈,这就是一流高手?”
“你不是用剑高手吗?你拔剑啊!”
“这高手就这点本事?还想杀我们?”
……
姬子舒满脸涨红,左突右闪,提不起河图剑,又舍不得弃剑,竟是被逼得险象环生。
“你的剑呢?”
“你若是拔不出手中剑,今天就死在这吧。”
徐海头也不回,声音透着冷漠,似乎姬子舒的生死与他毫无关系。
死。
自己还不能死!
姬子舒双目之中闪过一丝狠厉。
家仇国恨,自己不能死在这里!
看着劈向自己的长刀,他脚步不退反进,一步上前,错过长刀,左肘全力击在持刀人的胸口,握剑的右手本能拔剑,前刺。
“仓——”
长剑穿胸而过,如同划破一张薄纸。
鲜血飙溅,热血洒在姬子舒的脸上。
他呆愣的立在那,单手持剑,双目呆滞。
为何,八十多斤的河图重剑,此时,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轻飘飘的被自己握在手中?
明明,丹田中的真元,还是一片死寂啊……
这一剑,震慑住的不止姬子舒自己,那些持刀人也是个个惶恐后退。
“怎么会,这里的香烛之中都有迷烟啊……”一手持着木鱼的老僧喃喃低语。
听到他的话,持刀的短衫汉子将手中刀一挥,盯着姬子舒:“对,你已经吸了迷烟,使不出真元内力。”
“我明白了,你是只有一剑之力!”
他握着刀,再往前冲。
姬子舒本还不觉得,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感觉手中的河图剑开始变重,想将剑从对面持刀人的胸口拔出,连试了几次都没能做到。
“哈哈,他没有力气了!”短衫大汉长笑一声,大步上前。
“若是连自己的剑都信不过,这世上,还能信谁……”前方,徐海忽然低语。
他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又似乎,是说给姬子舒听。
信自己的剑。
相信自己的剑。
姬子舒的眼中神光泛起,握着河图重剑的手轻轻一带,剑光化为灵动的白蝶。
昏黄的灯烛前,流光飞旋,血色飞溅。
等长剑归鞘,整个大殿上,只剩三人站立。
姬子舒。
徐海。
还有,独腿的老僧。
老僧浑身战栗,手持木鱼,一面低声念佛,一边低吼:“杀的好,杀的好……”
“大师,对不起,佛堂杀人,若是佛祖降罪,这罪责,就降在我姬子舒身上吧。”白衫染血的姬子舒轻叹一声,上前一步,向着老僧微微躬身。
“无妨的,无妨的……”老僧忙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去抚姬子舒。
手到身前,他握着木鱼的右手忽然抬起,朝着姬子舒微垂的头颅狠狠敲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