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走后,只剩下了锦瑟和皇后面对面。
皇后静静坐了半天,忽然前仰后合地笑起来。
她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她也曾设想过,一切都挑明了之后,自己该怎么面对皇帝和太后。
如今皇帝人事不省,太后已是一败涂地,只能任由郁王拿捏。
可是就在刚刚,郁王把话挑明的时候,她竟然感觉到了羞耻。
这份羞耻的感觉被她死死压下了,这一刻对着锦瑟,她又觉得悲凉。
郁王胜券在握,自己却能得到什么呢?
她或许能成为太后,可是无权无势孤零零的一个太后,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孤家寡人。
郁王的爱?似那般狠毒之人,怎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说到底,不过是贪恋她的身体罢了。
想起与郁王的纠缠,皇后几乎作呕。
郁王的双手不知道碰过多少女人,与从前相比,往后他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到那时,她注定要被厌弃。
想想将来,她不禁悔的要死,早知今日,她绝不会和郁王扯上关系。
锦瑟道:“姐姐,和郁王打交道,你是后悔了么?”
皇后的眼神倏然冷厉:“你还是顾好自己吧,我告诉你,我和你还有账要算,这一回,我不会让你轻易地就死,我会要你受尽折磨,尝尽苦头!”
“这一回?”锦瑟满心沉痛,不自觉地睁大了双眼。
“是啊,这一回!”皇后的眉眼狰狞起来:“瑟瑟,我倒是想问问你,被割断脖子是什么滋味?你知道么,我有时会感到后悔,那一次让你死得太容易了!”
皇后的目光好似毒蛇,森冷阴毒,锦瑟看着皇后的眼睛,用力地眨了眨眼。
皇后的脸骤然远去,锦瑟的眼前突兀地冒出来一片艳红,耳边突兀地响起一声声的惨叫。
前后两世,直到今时今日,她才知道了害死自己的真凶是谁。
她的姐姐。
锦瑟眼前一黑,沉入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锦瑟的意识将要恢复之时,她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吃吃的笑声。
好半天,笑声止住,自语声传来。
“……我爱慕的人是宸王啊,父亲,我那样哀求你,你为何无动于衷?我不愿意做什么皇后,我不愿意……瑟瑟,我的好妹妹,姐姐希望你过得好,可是凭什么,你要做宸王妃?为什么是你要嫁给宸王?谁来救救我,我不要困在这皇宫里……”
这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掺杂了啜泣声。
啜泣声起起伏伏,像是含着无尽的哀怨不甘。
锦瑟慢慢转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在床边的身影,是皇后。
锦瑟看着皇后,像是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就在刚刚,锦瑟像做了一场梦似的,已然记起了所有。
此时此刻,锦瑟最关心的不是自己,不是皇后,而是萧子醨。
郁王说,萧子醨已经陷入绝境,锦瑟并不相信。
或许是察觉到了动静,皇后看向锦瑟。
锦瑟吃了一惊。
自打有记忆以来,她印象中的姐姐从未都是妆容妥帖衣裳合体,便是心事再多,姐姐也不肯表现出软弱来。
但此时的皇后,头发有些散乱,眼窝有些青黑,眼底是几分癫狂,这副模样竟像是一个疯妇。
门口处传来细微的响动,宝珠缩手缩脚地露出半张脸来,唤道:“娘娘……”
“滚!”皇后一眼横过去,宝珠马上就消失了。
锦瑟并不知道,她晕了整整一日,在这一日里,皇后守着她寸步不离,时而大笑时而大哭,根本不许旁人靠近,包括宝珠在内的宫婢们都被吓坏了。
皇后定定地看着锦瑟。
锦瑟忽然觉得怕了。
眼前的人是皇后不假,可是皇后已经完全变了。
锦瑟开始怀疑,以往那个温顺端庄的姐姐都是假象,在被压抑了这么多年后,姐姐的本性终于全然暴露了出来。
她是赵瑟瑟时,姐姐为了杀死她,不惜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其中甚至还有她们的弟弟。
心狠手辣这个词,已经不够形容姐姐了。
前一世她死得那样惨,这一世,姐姐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要她的命?
皇后粗噶一笑,阴森森的目光好像要戳破锦瑟的皮肉,恐怖至极。
踢踏的脚步声传来,宝珠探头进来,急促的说道:“不好了,娘娘,宸王杀进宫来了!”
皇后刚想再把宝珠瞪出去,冷不防听到这句话,当即愣住了。
与皇后相比,宸王是更可怕的人物,宝珠也顾不上看皇后的脸色了,直直走到皇后身边问道:“娘娘,咱们怎么办?”
皇后的目光居然清明起来。
锦瑟本是浑身无力,听见宝珠说宸王来了,振奋之下挺身坐了起来。
然而巧杏不知所踪,这里是皇后的常春宫,凭着她单薄的力量,是不可能冲出去的。
锦瑟心念急转,却是无计可施。
皇后拂了拂衣襟,倨傲的看了锦瑟一眼:“宸王来了又有何惧,他的心上人在本宫这里,他们能不能重聚,全凭本宫的心情。”
宝珠像是被皇后感染,重又有了信心,附和道:“娘娘说的极是,拿住了锦瑟,就不必惧怕宸王。”
皇后和宝珠两人的目光都落到锦瑟身上,叫锦瑟脊背生寒。
锦瑟再次醒来时,发觉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知皇后做何打算,叫人捆绑了锦瑟,带着锦瑟离开了皇宫,马车颠簸得厉害,锦瑟在半路上晕了过去。
皇后一行人是微服出宫,就是皇后自己,也换了一身极其寻常的衣裙。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皇后走了进来。
锦瑟不知身在何处,只看见身处的这间屋子十分破败,墙角布满蛛网灰尘,地上更是存着一层厚厚的尘埃。
养尊处优的皇后娘娘,素衣素面地走进来,瞧上去颇有些诡异。
锦瑟的双手被反绑到身后,嘴也被堵住了,整个人动弹不得,不得不仰起脸来面对皇后。
皇后弯唇,露出了一抹诡谲的笑容:“锦瑟,好戏就要开始了,你想不想看?”
锦瑟发不出声音来,只是静静地看着皇后。
皇后走到西面的墙边,先是厌恶地皱了皱眉,接着伸出一根手指来,将挂在墙上的一张竹帘拨开,露出了后头的一扇窗。
这扇窗自然又脏又破,上头的油纸几乎没有了,透过窗棱,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隔壁去。
皇后满意地笑道:“喏,锦瑟你看,宸王来了。”
锦瑟心头一突,心脏随即剧烈的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