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王笑道:“你这是喝了陈醋了,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酸味?”
皇后张口就要反驳,话未出口却愣住了。
她的表现正像是个对着丈夫拈酸吃醋的女人。
压下心中的异样,皇后道:“也罢,你说吧,这事情怎么处理,总之此事与我无关,我只是奉了太后之命,不得不问一问。”
郁王正色道:“我不在乎蒙莎的死活,这个孩子我却是需要的。”
皇后想放平心态,语气却忍不住露出讥讽:“只要孩子,却不要他的娘,这是什么道理?你那王妃不是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么,你还在乎这一个?”
郁王用力把皇后拉到怀里,神情严肃起来:“我问你,皇帝是不是个合格的帝王?”
这话题转的太快,皇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郁王也不是真的想得到一个答案,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是要登上大宝的,待我百年之后,总要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来接替我,所以我需要儿子,他们要在竞争中成长,要经过优胜劣汰,要抉出一个最优秀的,来统治我为他打下的江山!”
皇后听得瞠目结舌,像看个陌生人似的看着郁王。
皇后虽然没有生养过,却也知道骨肉最亲,这世上的父母都是愿意为孩子牺牲奉献的,似郁王这般,非但闻所未闻,简直是没有了人性。
郁王不知皇后心中所想,犹自道:“我这位皇兄,软弱无能不说,无子也是个缺陷,他要是撒手走了,岂不又要纷乱一阵子?说起来,他只是运气好才坐上了皇位,可惜他的好运已经到了头,哼哼……”
皇后低下头,心头泛起了悲凉。
皇帝大势已去,若是当真叫郁王如意,自己该何去何从?皇帝薄情,郁王更是狠毒!
可叹自己命运多舛,外人瞧着风光,实则连个锦瑟都比不上。
若是自己能得到宸王的爱,这辈子才不算白活啊。
郁王并没有见蒙莎,交代了皇后一番就走了,蒙莎听说郁王来了又走了,心头拱起一股火,将房间内的东西打砸了一通,然后痛哭不止。
宝珠倚着门,阴阳怪气地说道:“公主有孕在身,还是爱惜着身子点吧,王爷说了,无论你想吃什么用什么,都要尽快安排好,就算为了王爷待你的这份心,你也得好好儿地把孩子生下来才是。”
“他待我的心?”蒙莎冷笑:“我不稀罕!我只把他当仇人,我只会恨他,恨不得杀了他!”
宝珠一扭头跨出门槛去,吩咐两个小宫女道:“好好看着公主,公主受不得累,出不得门。”
蒙莎愤怒地嘶喊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宝珠只是一哼,扭着腰走了。
见蒙莎就要向外冲,两个小宫女急忙把房门关紧,竟是险些叫蒙莎撞了鼻子。
蒙莎一个人被关在屋子里,气急之下偏又无计可施,只能泪流不止。
蒙莎被软禁在常春宫,锦瑟也被皇后留下了。
巧杏和锦瑟一道进宫来,不知锦瑟为何要留下,劝了两句之后,见锦瑟主意不改,也就开始准备锦瑟需要的物什。
东西自然是不缺的,巧杏只是不放心,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都查看了一遍,生怕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锦瑟呆呆坐着,目光盯在房门上,好半天一动不动。
这间屋子她并不陌生,以往她进宫来,是在这里住过的,然而说不清为什么,锦瑟总是觉得,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事。
锦瑟仿佛陷入了一个迷局,这看不透的真相困扰着她,叫她十分痛苦。
夜深人静,锦瑟却毫无睡意,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力量带动着她,告诉她要耐心等待。
哭喊声响起时,锦瑟猛地坐了起来。
睡在屏风后的巧杏被惊起,问道:“姑娘,是有人在哭吗?”
又有脚步声传来,更有人在仓惶地唤着皇后娘娘。
很快,脚步声消失了,哭声却越来越大,又过了许久,那哭声止住了,常春宫安静下来。
巧杏本想出去看看的,被锦瑟阻止了。
周围安静了之后,巧杏干干地开口道:“姑娘,我听着像是蒙莎在哭。”
巧杏是头一次在宫里过夜,陌生的环境本就让她不适应,这些莫名的嘈杂就让她难免惊慌起来。
锦瑟道:“看样子,蒙莎的孩子没了。”
昨日蒙莎在屋子里砸东西,又哭又叫的闹腾,想来是身体承受不了,带累了那个孩子。
也许蒙莎不想伤害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没有经验,身边也没个人劝一劝,便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这一夜好不容易捱了过去,第二日,锦瑟察觉到了不对。
昨夜出事的不止是蒙莎,还有皇帝。
皇后竟是被叫到了毓庆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锦瑟拉住个小宫女一问,才知是昨夜皇帝发病,太后和皇后都去了毓庆殿。
锦瑟印象中的皇帝身体并不康健,但也不至于缠绵病榻,怎么突然之间就得了重病?
在自己缺失的那段记忆中,还发生了什么与皇帝有关的事情吗?
半日之后,皇后回来了。
皇后看着憔悴,眼底却闪着奇异的光芒,她一把抓住锦瑟,说道:“皇帝怕是不行了。”
锦瑟不免吃惊:“怎会这样?”
皇后道:“我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你陪我一道用膳。”
正是用午膳的时候,锦瑟不疑有他,就坐到了皇后身旁。
锦瑟以为皇后应是疲累不堪,皇后吃东西的时候却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甚至还频频给锦瑟夹菜,劝锦瑟多吃一些。
饭菜被撤下去后,宝珠端来了两碗清茶。
皇后目光灼灼地看着锦瑟:“这茶解腻,喝了会舒服些。”
锦瑟低头抿了一口,心脏突然猛地一跳。
这茶的味道不对!
她是丢了部分记忆,可是早些年的事情她还记得,皇后在闺中时就有饭后喝清茶的习惯,锦瑟那时候也随着皇后喝过许多次。
就在这一个瞬间,茶水滑过舌尖时,锦瑟清清楚楚地想起了记忆中的茶水的味道。
她手里的这一杯,分明多了一丝苦涩。
见锦瑟停下,皇后道:“喝啊,这是我亲手晒制的茶叶,旁人想要,我还舍不得呢。”
宝珠更是伸长了脖子,看样子都想伸手将茶水倒到锦瑟嘴里了。
锦瑟心里的疑惑渐渐扩大,索性故作不小心,将茶杯一歪,使得茶水都洒了出去。
“你!”皇后一愣,手重重地拍到了桌子上。
宝珠冲到锦瑟身边,手忙脚乱地试图挽救,口中道:“你怎么这么毛躁,喝个茶也能弄洒!”
锦瑟心底泛凉,强挣着做出无事状:“是我的不是。”
宝珠收拾了茶杯,拧腰走了。
皇后一摆手:“你下去吧,我累了,要歇着了。”
锦瑟的心里坠坠的疼,到了这时候,再也不想继续和皇后做戏。
锦瑟道:“姐姐,你可知道,我忘了许多事,我只记得我是你的妹妹,你疼我爱我,我也尊你敬你,我忘了宸王,忘了其他人,唯独记得你。我之所以进宫来,就是想找回记忆的。”
皇后大惊:“你失忆了?你忘了宸王?”
锦瑟涩然点头:“姐姐,你告诉我,刚刚的那杯茶,真的只是一杯茶么?”
皇后怔怔地看着锦瑟,片刻之后忽然仰头笑起来。
“那当然只是一杯茶,你以为会是什么?”皇后笑得气息不稳,断断续续地说着:“我还舍不得让你死呢。”
那茶水里多出来的,是一味叫女子喝了就会毁容的奇药。
奇药难得,就这么被锦瑟洒了,着实浪费。
皇后心里暗暗惋惜着,看着锦瑟的视线变得冰冷不已。
很多年前,她就想要赵瑟瑟去死了,只是今时今日,她的想法变了,她已经并不想痛痛快快地就要了锦瑟的命。
她错过萧子醨,不得不嫁给皇帝,这些年她受的苦太多,这些苦总该叫锦瑟尝一尝才好。
皇后的语气透出诡异来,阴测测道:“你是说,你忘了宸王吗,他如珠似宝地宠着你,你怎么能忘了他?你怎么对得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