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沈斯年转身朝着别墅大门走去。
路吟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跟了上去。
恰逢周末,沈亦均不上学。
两个孩子吃了早餐,被保姆带到后花园玩。
路吟跟着沈斯年来到他的书房。
三楼,书房里安静得令人窒息。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是沈斯年率先打破沉默。
“你已经知道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
路吟不言语,沈斯年继而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曾经他预想过她知道真相时的情形,所以有心里准备。
情绪发泄出来,路吟现在很冷静,口气不好:“这是重点吗?”
沈斯年猜想,应该是柔柔花生过敏引起她的怀疑。
而来南城此行的目的,想必就是查这件事情。
为了避免引起他的怀疑,她还故弄玄虚,每天往美院跑,他信以为真。
这次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不打紧,虽然与他原本的计划有所偏离,但不影响。
文沁在怀孕五个月时,被查出胰腺癌晚期。
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医生建议让她放弃妊娠,先接受治疗。
然而,文沁却不同意这个决定。
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死,她选择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就这样,她放弃治疗,全力保住孩子。
文沁怀孕期间,无比煎熬。
孕期的辛苦加上病痛的折磨,让她苦不堪言。
好在她坚持下来,终于熬到预产期。
路吟和文沁的预产期相差没有几天,两个人一同入院。
确定手术时间那天,两个人被同时送进手术室。
她们都是剖宫产,同一时间生下两个孩子。
路吟生下的是个女孩,非常健康。
而文沁生下的一名男孩。
但刚刚出生没有多久,突发疾病,经过抢救无效死亡。
文沁当时只有几个月的生命可活,本就危在旦夕,如果她知道孩子刚刚出生就夭折,肯定接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
沈斯年当时萌生出来一个恶毒的计划。
那就是,把两个孩子互换。
于是,沈斯年收买了宋姨,瞒天过海,将路吟和文沁的孩子偷梁换柱。
私人医院的院长跟沈斯年是多年好友,在他的利诱以及苦苦哀求下,选择跟他一起,狼狈为奸。
由于路吟当时在手术台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以至于,根本没有听到护士跟她说生的是男孩女孩。
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因为太困沉沉睡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被告知,孩子已经夭折。
沈斯年担心计划败露,迫不及待地把那个夭折的孩子送去火化,下葬。不给路吟见孩子面的机会。
所有人联合起来欺骗路吟,而她信以为真。
沈斯年讲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满是愧疚地望着对面的路吟。
而路吟出奇的冷静,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后,他诚恳道歉:“路吟,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路吟面色冷沉,冷嗤道:“你觉得这是一句道歉能解决的事情?”
自从得知他是把自己孩子偷走的人渣,她无数次想过要把他千刀万剐。
沈斯年语塞,脸上满是复杂愧疚之色。
路吟眼底冰凉一片,嘲讽着:“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夸你,真是个‘好男人’,为了老婆做了这么‘伟大’又‘感人肺腑’的事情。”
即便是他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也改变不了他是败类的事实。
沈斯年神色痛苦,试图狡辩:“我不是……我没有。”
“路吟,我没有想伤害你,可当时情况没办法,如果文沁知道孩子没了,她会活不下去。”
路吟的手不受控制地抖着,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吼道:“那我呢?孩子没了,我就活得下去是吗?”
面对她的怒吼和质问,沈斯年无言以对。
当时路吟不吃不喝,差点活不下去,他是知道的。
“沈斯年,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伪君子,浑蛋!”她的眼里全部都是恨意,声嘶力竭地大骂。
知道孩子没了,她的世界彻底崩塌。
每天过得生不如死。
可眼前的男人,却视而不见,眼睁睁看着她痛不欲生。
“对……对不起……”他一直都在重复这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路吟眼神骤变,咬牙切齿地问:“你每天看着我不吃不喝,过得生不如死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得意,特别爽?”
一想到他每天都来病房安慰她,若无其事得像个亲人似的关心他。路吟感觉无比恶心,随之而来的是恐惧。
“你当时看着我痛苦不堪,以泪洗面,是不是在暗自窃喜,你的计划天衣无缝。”
甚至嘲笑她像个白痴一样,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沈斯年急切地否认:“没有,你相信我,我没有那种心思。”
“路吟,看到你每天痛苦不堪,我内心备受煎熬,心里非常不好受。”
那段时间,于他而言,是最痛苦煎熬的日子。
路吟状况不好,每天靠输液维持生命,他害怕心疼得要死。
几次想要说出真相,可又害怕。如果说出真相,她和文沁都接受不了,一切便前功尽弃。
权衡利弊之下,他只能选择继续隐瞒。
沈斯年解释:“我原本的打算是,等文沁好一点,就把真相告诉你们。然后把你的孩子还给你,可我没有想到你会突然离开。”
这是意料之外,打得他措手不及。
路吟冷声质问:“我为什么离开,你不是心知肚明!”
沈斯年望着她,不敢回答。
他喉咙干涩,内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
路吟当时的情况非常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走极端。
沈斯年不敢看她,而是羞愧的低下头。
其实,她离开后,沈斯年一度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
庆幸的是,她还活着。否则,他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路吟懒得听他狡辩,转而质问:“既然知道我回来了,为什么不把孩子的事情告诉我?”
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他却不说。
眼前的男人,太狠了。
沈斯年缓缓抬起头,语气悲痛:“我不敢,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深知真相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即害怕又难以启齿。
路吟目光陡然冷沉下来:“如果不是我发现,你是不是打算隐瞒一辈子?”
说不定,她和宝宝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相认。
沈斯年不答。
沉默即答案。
恐怖,太恐怖了。
路吟眼里蕴含着怒意,心中腾生出来的杀意快要将她吞没。
“沈斯年,你真的好可怕。”
他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
心机深沉,歹毒无比。
曾经谭归凛不止一次地提醒过她:沈斯年不是好人。
可她不信。
如今撕开他虚伪的面目,看到了那狰狞可怖的模样。
路吟只觉得浑身发凉,周身被彻骨的凉意包裹着。
沉吟片刻,她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要带走我的女儿。”
账以后算,现在最重要的是带走宝宝。
对面的沈斯年怔愣一瞬,不假思索的回答:“不可以,我现在才是她的监护人。”
面对他的恬不知耻,路吟陡然拔高音量:“沈斯年,我不是跟你商量。”
沈斯年突然变得冷沉起来,态度坚决:“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怒火“噌”的一下涌上头顶,路吟目眦欲裂,脸瞬间涨得通红,胸腔剧烈起伏。
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起桌上的杯子,朝着他狠狠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