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竟然不见了？
周昭吹灯的动作顿住，转过身往外走。
宇文潇从床榻之上起身，随手勾了件披风，跟在后面出了去。
“什么时候不见的？”
宇文潇掀开帘子将披风盖在周昭身上，才出声问。
他的语气平淡，好像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
士兵再次低头，单膝跪在地上，“今日晚间去送餐食的时候发现他们不在，还以为是他们出去闲逛了，可是到了这个时辰，两人还没有回来。”
下面的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这才赶紧上报。
就在周昭准备派人出去寻找的时候，宇文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士兵退下之后，周昭转过身疑惑地抬头，“陛下？为何不找？”
宇文潇低头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坐在床上，一盏烛光映在两人之间。
宇文潇抿着唇，“昭儿，朕见他的第一面就觉得他很可疑。”
周昭将披风脱下来拿在手里，“臣妾刚开始也有这种感觉，但调查过之后，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那是他隐藏的太好了。”
宇文潇轻叹一口气，伸手拿过披风放在一边，将蜡烛吹熄，揽着她的肩膀躺下，一手勾着她的头发在手中把玩。
“昭儿，”
他的声音低沉，萦绕在周昭的耳边，热乎乎的喷洒在耳尖。
“朕派人私下去调查了，大楚根本没有温生这个人，不管是隐士还是天纵奇才，都没有这个人。”
“那？他是谁？”
周昭猛地转过头看向宇文潇，黑暗中一双眸子灵动。
宇文潇的鼻尖溢出一抹轻叹，他将周昭以绝对保护的姿势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发，“是司马怜。”
“这不可能！”
周昭下意识的反驳。
宇文潇倒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是他。”
“他从长安城出来，并没有跟在朕身后，能让他劳驾的，除了朕，也只有你了。”
周昭的脑海里闪过她与这人在这几天见的面。
是真的不像。
完全不能与上一世的人影重合。
在她的印象里，司马怜温润如玉，却也张扬恣意，是打马长安街的贵公子，总是一袭青衣，如寺庙中挺拔的竹子一般。
可是……
这几日在这里的温生，一身张扬的红衣，却十分内敛含蓄，时刻戴着面具。
尤其是，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孩。
依他古怪的性子，身边怎么会留一个小娃娃？
“他身边的孩子，沿路被战乱殃及的孩子，不知道为何，跟在了他身边。”
宇文潇适时地解释，他说话就像弹琴一般，徐徐流出：“不过这孩子是个聪慧的，很难得。”
说着叹息一声，“只是可惜，跟在他身边。”
周昭此刻完全消化不了这些消息。
原本以为重生回来是能改变上一世的轨迹，可、虽改变了一些，大致方向还是同上一世一样。
她在西城与宇文儒的征战，司马怜还是来了，同上一世一样。
她的背后忽地泛起一层冷汗，脑中思绪繁乱，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一股脑儿地全涌上来。
一时间头痛难忍，一声痛苦的轻哼猝不及防地溢出来。
周昭紧闭着眼眸，眉间紧紧皱着，身子一下蜷缩起来。
宇文潇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心下一紧，坐起身来，将她抱进怀里。
“昭儿？昭儿……”
他抱着她，轻声唤着，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一下接着一下。
“昭儿？”
宇文潇只觉得怀中人全身发冷，嘴唇一抿，伸手勾起一边的狼毛披风将她裹起来，抱着人就往外走。
军营之中，是有值夜的军医。
这个点，他们都坐在营帐里头点豆子打着瞌睡。
哗啦一声。
啪！
坐在最中间的军医直接将头点到了桌案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谁？”
几人抬起头看着来人，同时愣住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绕过桌案，下跪，“陛下！”
“陛下万——”
“免礼！快给皇后看看，是怎么回事？”
宇文潇神色紧张。
这几个军医也提到了嗓子眼儿，皇后这是怎么了？
宇文潇将全身发抖冒冷汗的周昭放在简易的木板之上，脸色担忧。
周昭好像陷入了什么梦魇一样，身体止不住的抽搐，嘴边还呢喃着什么。
“昭儿？”
宇文潇弯腰凑近了，想听她说什么，可是声音太乱太轻，根本听不清。
军医结束了把脉，宇文潇转过头焦急地问：“皇后这是怎么了？突然开始梦魇。”
那军医被陛下这模样吓得不轻，还是在地上跪着，“陛下，娘娘脉象并无不妥，应该只是这几日烦忧，一时受不住，这才魇着了。”
“臣这就开几副方子，可起调节之用。”
宇文潇松了口气，还好身体没有出现问题……
他坐在周昭身边，重新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轻声哄着。
“昭儿，别怕，朕在。”
“昭儿，别怕……”
…
旁边的军医见此，识趣地慢慢退下。
周昭还是紧闭着双眼，好像陷入了很深很深的梦魇，仿佛整个人掉进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一般。
周昭看见自己死在了天牢之中。
看见自己死了之后，司马怜将她抱进丞相府，替她洗漱、梳妆，为她穿上了喜服。
那喜服，是她在信中所说的样式。
司马怜也穿着喜服。
丞相府，到处挂着红色飘带，红色灯笼随风摇曳，可是府中空无一人。
“昭儿。”
在梦里，司马怜慢慢将她放入一口红木棺材之中，阴风吹过，喜堂之中，红色彩带摇晃。
司马怜看着棺椁中的她，眼尾缱绻着化不开的柔情。
“今日是你我的大婚之日，答应你的，我不会食言。”
他的眼中透着近乎偏执的病态，“你说，若是你是和我一样的人该多好？”
“你是翱翔穹宇的凤，我却是地上卑微入土的尘泥……
你眼里有天下、有百姓……
我只想、玩弄这天下……”
他的嘴角勾着一抹阴恻恻的笑，与黑夜中索命的厉鬼一般。
他站在棺材面前，身后是高高挂起的一轮圆月。
“昭儿，我们在这圆月值日成亲，我要你，生生世世与我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