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路怀生行礼，之后抿着唇继续说：“学生不过是一些浅薄之见，作不得什么好建议。”
“不必妄自菲薄，你这年纪能有此见识也是罕见。”
周昭一直觉得这小孩很机灵。
他目的性很强，先前在村子里拖着他父亲的尸体见她，毛遂自荐。
可她后来收到消息，这孩子直接把他的父亲连同屋子全部都烧为灰烬。
是个狠的孩子。
“你接着说。”
周昭转身坐在了他面前的一张木椅上，饶有兴致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路怀生眼皮掀了掀，继续道：“学生以为，陛下和娘娘不应都聚集一处，这就完全将别的地方置身事外，极不稳定。”
微风拂过，周昭的眸子闪了闪。
“娘娘，打下苏州不过是时间问题，可其他地方……若是某一处起来反扑，对现在的处境，极为不妙。”
路怀生抿住唇，不再开口。
周乾则是垂着眸细细思考他的话。
他从未放眼天下看过这些事情，只是跟在长姐身后，到一处便想一处的事情。
尤其是从小的优渥平安生活，更是让他下意识觉得天下本应该就是大楚的，而自己的父亲，是大楚的战神。
而且这一路走过来，太过于顺畅，身边也无重要之人伤亡……
“你说的很好。”
周昭不吝啬夸奖，抬手指着那一个托盘，“你们三个学习也累了，来吃点东西吧。”
说罢，起身看向谢纾凌，“你随我出来一趟。”
“是。”
两人走出校场。
日值黄昏，金黄的光在周昭的身形轮廓上勾了一层暖色的边。
谢纾凌有些狐疑，“娘娘有何吩咐？”
周昭眼皮微敛，轻声出口：“过几日，你跟着陛下出发去平南越之乱。”
“南越乱了？！”
谢纾凌十分惊诧，他完全没有收到南越乱了的任何消息。
怎的如此突然？
周昭轻“嗯”了一声。
就在半个时辰前，陛下派驻在南越的官员传来书信。
南越族人欲行叛乱。
南越是一处不属于大楚族人生活的地方。
但自从大楚一统天下，它便臣服于大楚，从一个附属国慢慢内化成了大楚的一部分。
从前五代帝王开始，便派驻官员前去管理。
如今欲行叛乱之事，自然要出兵平叛。
不过是一个小小异族之地。
所拥有的兵怕是远远不如宇文儒。
宇文潇决定亲自前去平叛，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素闻南越之人善用巫蛊之术，若是能将那里所称的巫师收为己用，于日后也是一大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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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还未亮，宇文潇带着五万军队在西城西城门集结。
他一身盔甲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垂眸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周昭。
周昭简单地将头发束起，未施粉黛，脸色清透。
“陛下，早去早回。”
她上一世没有去攻打南越，南越一直很安分。
但潜意识里，她觉得并不难打。
“好。”
宇文潇深深望了她一眼，似是想把她的样貌刻在眸里。
下一刻。
宇文潇猛地一拉缰绳，马儿随之发出一声嘶鸣。
“出发！”
他拽着缰绳，一路踏起尘烟，行至军队前方。
周昭的视线追随着他。
他将裴轩留在了西城，此次出兵，只带了谢纾凌一名将领。
.
宇文儒大军之中。
宇文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宇文化，脸色不免惊讶。
这……
前日还吊在城墙之上，怎的今日就完好站在自己面前。
不过一旁的宇文杰只顾着傻乐了。
“大哥，你跑回来了？”
“他们肯放你回来？”
宇文杰说着就在宇文化的身边转来转去，动手动脚地检查着他的身体。
宇文化不着痕迹地躲过了他摸向自己受伤的胳膊的动作。
他换上了一身月白的华服，整个人带着清隽的书生之气。
硬朗的面孔透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气质。
以前……他看向宇文儒的目光中总是带着儿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而现在，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如古井幽潭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你是怎么出来的？”
宇文儒愣神了一会儿，才摸着桌案上的茶盏，问他。
宇文化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他们见儿臣毫无利用价值，便打算将儿臣处决。
押我去荒郊的是两个普通士兵，被我打趴下。”
宇文化的舌尖舔舐着腮帮，鼓出一小块，“我便连夜逃了出来。”
也不知宇文儒信了没有，他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下去吧。”
“儿臣有一事相求。”
宇文化忽然弯腰拱手行礼。
或许是他的态度过于认真，宇文儒抬起茶盏的动作在空中顿了顿，才摆手，“什么事？”
他虽多疑，但眼前的人是他的儿子，他自认为最了解宇文化。
宇文化从来不会欺骗他，从小至大，一直都是这样。
“儿臣自请降下官职，于军中做一普通士兵。”
“你……这是何意？”
宇文儒眉心一跳。
只听宇文化说着，“儿臣在战场之上被人俘虏，受尽折辱，，自认为不能受任大将军一职，故而自请降职。”
说着便双膝跪地，“还望父皇成全。”
成全？
宇文儒眯着眼琢磨一会儿，便准了。
军中将领也有，少他一个也不碍事。
更何况宇文儒也有私心。
大儿子退了下来，那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将小儿子推上去。
“儿臣还有一事。”
宇文儒念在他为了护驾而受折辱，也颇为有耐心，“说吧。”
宇文化上身伏地，“二弟死的屈辱，儿臣想将他的骨灰带回内州府。”
说起宇文锋，帐中的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宇文儒的脸色也是霎时黑了，不管如何说，宇文锋也是他的孩子，只是庶出……他对这个儿子没有多少感情，但死在宇文潇的手里，实在是屈辱！
他深呼吸几口气，“随你。”
宇文化松了口气，从帐内出来。
“大哥！”
宇文杰也出来，匆匆追上他的脚步。
“你别怪父皇，父皇也是为了大局考虑，他对二哥的死，也是彻夜难眠。”
这话，半真半假。
宇文化已经不在意了，他侧过身子看着一脸天真稚气的三弟，唇角勾着笑，“大哥自然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