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幌便到了秋天。
程敛打算三天后,前往皇城参加秋闱。
但这天。
刚起床,檀樱便收到了梅娘传来的消息。
孟绯雇了明乔寨的土匪,绑架了云常。
看到信上乔明寨那三个字,檀樱也才想起来,这明乔寨的大当家沈照山,跟原主有些渊源。
因此。
她带上程敛,两人前往明乔寨救人。
清晨第一缕阳光刚照进屋子。
房门外便响起来了怦怦的敲门声。
沈照山扯过被子蒙住脑袋,但依旧隔绝不了门外那叫魂一般的声音。
“大当家的,出事了,大当家的!”
“敲你老母啊敲,给老子滚进来!”
沈照山低吼了一声,烦躁的翻身坐了起来。
一个男子推开房门,大步而入,直冲床榻而来。
他刚想开口,便被沈照山一脚踹翻在地。
“一大早上的就叫魂,要不是大事,老子今天就废了你。”
那男子捂着肚子,一脸的委屈。
“大当家的,二当家昨日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儿,昨儿半夜突然发热,寨里大夫一大早的就过去给他看了,方才刚出来,只说那小孩儿情况很不好,估计是挺不过去了。”
砰的一声,沈照山似被雷劈了一般,朦胧的睡意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噼里啪啦跳下床榻,随手扯了外裳便朝外奔去。
边走边骂道,
“半夜发的热,天亮才给请大夫?看着他的人是死的吗?通通给老子拖下去,一人五十鞭,给老子往死里打!”
沈照山快步奔至关押云常的房间时,远远的便看到了一群人围堵在房间门口。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脑袋上裹着一条白布,用白纱包着一只眼睛的徐平。
沈照山眉头一蹙,沉着脸走了上去。
“大早上的不睡觉不轮防,都围在这里做什么?等死吗?”
“大当家!”
“大当家!”
看见他,众人连忙自两边分散退让,很快便让开一条路来。
沈照山抬头,目光正正与台阶上方的徐平相对。
他眉心拢了拢,抬步跨上台阶。
“二弟,你受了伤,不在房间休息,跑这里来做什么?”
闻言,徐平目光一凛,眸里闪过一丝暴戾的杀意。
“大哥,这小杂,种戳瞎我一只眼睛,弟弟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去,听说他也活不久了,还请大哥把这小杂中赏给弟弟,弟弟非要把他万刀凌迟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不行!”
沈照山想也没想,干脆利落的便拒绝了。
“雇主还没传消息来,这孩子暂时不能让他死了,你心里有恨我能理解,但你且等一等,在我事情没办完之前,你别给我打他的主意,不然坏了我的事,别怪我不讲兄弟情义!”
“大哥!”
徐平双拳紧攥,眸光里隐隐跳跃着两簇火苗。
“兄弟我跟了你这么多年,鞍前马后,忠心耿耿,你就非要如此不近人情,不顾兄弟我的感受吗?”
换做平时,沈照山肯定能注意到徐平眸光里一闪而过的怨毒。
但此时,他心里着急云常的小命,因此便也没有注意到徐平的不对劲。
他烦躁的摆了摆手,语气淡漠,
“有事回头再说,你先回去吧。”
话落,不等徐平有所反应,沈照山便大步进了房间。
房间外面。
徐平盯着屋内,完好的那只眼睛里快速闪过一丝怨毒。
他身后的一个人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唤了他一声。
“二当家的……”
“我们回去!”
徐平沉声落,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驻足侧首道,
“你去一趟向长老那里,就说他的提议我同意了,让他即刻过来见我。”
闻言,那人瞳仁一缩,满脸的惊恐,
“二当家的,你……”
“别废话,让你去就去。”
徐平发了怒,那人不敢再多话,连忙应了一声,掉头朝着一条小路走远了。
徐平回头,遥遥看了一眼沈照山所在的房间,眼眸似含冰一般,阴冷出声,
“沈照山,你不仁,那就别怪我徐平不义了,这是你自找的。”
……
房间内。
一个穿着青灰色直缀的男子俯身站在床榻边。
他年纪约摸二十余岁,长相清秀俊雅。
此刻,他有些苍白的手指,正轻轻捻着一根银针,目光专注的将银针朝着云常的脖颈刺去。
沈照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垂眸扫了一眼脸色有些发青的小孩儿,剑眉顿时一拧。
“怎么样?会死吗?”
男子专注的扎着针,头也没抬。
闻言,只淡淡道,
“是人都会死,早晚而已。”
沈照山一噎,双眸瞪着男子,没好气道,
“萧阅宁,在老子好言好语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识趣一些,不然,这天下不止你一个大夫,老子随时可以宰了你。”
沈照山话落,萧阅宁毫不犹豫的收了针,随后转身朝外走去。
沈照山眉头一拢,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你去哪?”
萧阅宁用眼尾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语气平静的不带一丝起伏。
“天下不止萧某一个大夫,萧某无用,大当家的还是另请高明吧。”
话落,他动了动手腕,没挣脱。
他终于转过头来,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沈照山。
沈照山天不怕地不怕。
但是不知为何,他一对上萧阅宁这双似千年深潭一般的眼眸,就莫名的感觉头皮发麻。
该死的。
沈照山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同时想将手下人提过来暴揍一顿。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半年前,他让他们下山去绑一个大夫回来,留于山寨内,专门给寨里的兄弟们看病诊脉。
谁知道,这群废物,竟然绑了这么一个活祖宗回来。
不可否认,萧阅宁的医术的确高超。
至少这半年以来,寨里的人生了病,就没他治不好的。
按理来说,沈照山就算不看重他,但也不应该怠慢他。
然,这萧阅宁,简直就是个奇葩。
他被绑到土匪窝里来,不生气不反抗,更不曾想过逃走。
相反,他为人和善,虽然不会笑,但总是一副温和似水的模样。
寨里但凡谁生病了找他,他都不会拒绝,极其细心的给人看病。
有时候,遇到紧急情况,寨里药材不够,他还能亲自上山去采。
时间一久,他和寨里的众人也逐渐熟悉了起来。
一群整日里喊打喊杀的大老粗,在他面前,一个个的,就跟良家妇男似的,整日里萧大夫长萧大夫短的。
就连他们偶尔下山,劫到了什么稀罕玩意儿,这帮对他忠心耿耿,甚至可以为了他去死的老爷们儿。
竟然会默契的将好东西,藏起来,瞒着他,悄悄送给萧阅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