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二狗抬眸，顿时对上了祝大山通红的眼睛。
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憨厚笑意的眼睛，此刻里面沁满了悲伤。
是的。
没太多愤怒，全是难受。
檀二狗抿抿唇，突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刮子。
“大山哥，对不起。”
祝大山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他们全身湿漉漉的，脸色惨白，头发上甚至还挂着淤泥和水草。
祝大山能猜到，檀樱做了什么。
罢了。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能如何？
祝大山没理会檀二狗，他将目光看向了缩着身子躲在后面的春雀。
他哽咽出声：“春雀，如果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打算去哪？”
春雀猛的抬头：“你真的愿意给我银子？”
祝大山点点头。
春雀突然跪行了两步，来到祝大山面前。
“只要你肯给我银子，我就离开白水村，我拿着银子去临安投奔我小姨，我保证这辈子，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而我和檀二狗的事情，我也会烂在肚子里，你只需要跟村里人说，我去探望亲戚，过段时间，再说我病死在外面了，这样就没人会笑话你了。”
祝大山闻言笑了，讥讽出声。
“春雀，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替我考虑的那么周全？”
春雀讪讪一笑，
“大山哥，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也没办法是不，我总得活下去。”
祝大山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他哑声开口：“我们也有过五年的夫妻生活，你却一直没孩子，我想知道，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
春雀抿抿唇。
“我们都没问题，是我，我每次跟你同房后，都会喝避孕汤，我不想生孩子。”
祝大山想起来了。
每次同房后，春雀的确都会喝上一碗苦涩至极的汤药，那汤药甚至每次都是他亲自去厨房给她煎的。
可她之前，跟他说那是补身体的汤药。
他心疼她，盼着她好，所以每次同房完，不管天多晚多冷，他多疲乏，他从不敢间断。
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可没想到，她每次喝的，竟然是避孕汤药。
“哈哈哈哈～”
祝大山忍不住仰头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知道的，他是那么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家，可她竟然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五年。
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啊。
“春雀，五年的时间，一千八百多个日子，真是为难你了。”
春雀抿抿唇，没吭声。
祝大山看着她。
“其实你不必这么累的，你如果不喜欢我，不想跟我做夫妻，一开始你就坦白告诉我，我不会为难你，我可以把你当成妹妹养大，然后等你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再送你出嫁的，你实在没必要这样。”
伤的他体无完肤，也毁了自己。
五年的避孕汤药，她为了不给他生孩子，宁愿冒着让自己终身不孕的风险。
何必啊。
春雀闻言也红了眼睛。
“你现在说的好听，我是你的童养媳，我如果说不想跟你做夫妻，你恐怕早就把我转手卖了或者打死了吧？”
祝大山一愣。
在她心里，自己就是这种人？
祝大山不想再跟她说什么了。
他犹豫了一下，将桌子上的银子连带着那一纸休书都丢给了春雀。
“我出去，你住家里，明日天一亮，你就滚吧，记住你说的话，这辈子，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否则我说不定真的会打死你。”
春雀忙着数银子，闻言随意的点着头，
“你放心吧。”
祝大山抬步出了房间。
檀二狗看着春雀紧紧搂着银子的模样，心情无比的复杂。
“春雀，你.......”
他想骂你真不是人。
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是人？
什么话都没说，檀二狗起身出去了。
他想去追祝大山，毕竟他此刻心情那么糟糕，要出点什么事，他这个罪魁祸首这辈子都别想安心了。
然而。
他跑出院子。
外面漆黑一片，根本没有祝大山的身影。
。
祝大山不知道檀二狗的心思，若知道，他肯定会呸他两口。
他好歹是一个大男人，哪里会那么脆弱。
不就是没了个媳妇嘛。
不就是没了个家，只剩下了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嘛。
不就是.....
“哇—”
“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我从没做过什么坏事，我只是想要一个家啊。”
“呜呜我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
“呜呜——”
二十五岁的祝大山坐在爹娘的坟堆前，将脸埋在膝盖上，嚎啕大哭。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停下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脑袋疼的不行，就跟灌铅了一样。
他哭的眼泪鼻子糊了一脸。
袖子也没干净的地方了。
就在这时，一块灰色的粗布出现在他的眼前。
祝大山一愣，抬眸看去，胖二丫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今日在镇上，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劲，所以一直没睡，事情我都知道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先擦擦脸吧。”
祝大山把粗布接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的确是挺丢人的。
他擦完脸也不敢抬头。
胖二丫索性在他身边坐下。
“大山哥，你得庆幸你知道了这些事，不然都不知道还要被那小贱人骗多久。”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
“你....你别骂她。”
总归这件事也了了，以后两个人也不会再见面了。
“嘿！”
胖二丫气的戳了一下他的脑袋。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这么护着她，我看你不是人好，你是缺心眼，是贱！”
话落，祝大山没吭声。
胖二丫一噎，片刻抿抿唇。
“对不起大山哥，是我说话太难听了，但我没想骂你，我只是替你生气。”
“没事。”
祝大山声音很轻。
“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的意思。”
胖二丫松口气。
“你知道就好，你也别难过了，不就是个媳妇嘛，你如今年纪也不算大，人又那么好，大不了再娶一个就是了，春雀她眼盲心瞎，你更得把日子过好，让她将来可劲的后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