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云卿在忙着亲自帮严华清洗伤口,屋外苏衍则百无聊赖的扇着扇子盘坐在长几旁喝茶。
少时,门应声而开,云卿依旧是万年的高冷脸向他走来,话不多说,伸手就道:“药。”
苏衍一脸莫名其妙,呆愣道:“药?什么药?”他把了脉就被扔出来了,这会儿让他拿药,他怎么知道该拿什么药。
云卿轻蹙了蹙眉,似是想起苏衍还没细诊,转身又要进屋:“进来。”
屋内,苏衍细细把了把脉,又撩起严华新换的衣服袖子看了看她臂上的鞭伤得了结论。
“内伤严重,外伤惨烈,她现在还有进气儿也是不得了的求生意志。”
房门被敲响,传来清风的声音,获得准许后才走了进来。
“殿下,五皇子已经进宫了。”
“恩。”云卿淡道,多的一个字都懒得说。
苏衍瞧着两人,不由对严华的遭遇起了好奇,这么重的伤,怕是遭了不少罪。
“她昨天晚上到底遇到谁了?我听说她功夫也是不差,怎的就被打废成这个样子?”云卿他们去荆门关期间,乌野可是给他抖了不少料。
清风昨晚和云卿是分头行动,是以也并不知道严华的具体情况,只从回来的玄衣守卫嘴里了解了一二,但看他们的表情事情似是很惊险。
这屋里唯一知道详细经过的人却并没有多说的意思,只是接过苏衍手中的手将衣袖拉好塞回了被中,淡淡道:“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该是配药吗?”
被这么一说,苏衍面露难色:“说实话,她的外伤好治,我甚至可以花些时间让她不留疤痕。可她的内伤怕是有些麻烦,能不能医真不好说。”
清风一听有些着急:“你不是神医吗?”苏衍都没有把握?这伤的得有多严重。
苏衍不干了,起身挥袖委屈道:“再神医我也是个人,不是真的神,起死回生这种事儿我的修为可真真儿的做不要到。”
想是他挥袖的动作有些大,原本闭目的严华忽的就睁开了大眼,哀吼一声就要起身。好在一旁云卿反应及时将她压了回去,手上麻利的点了她的睡穴才让她安稳下来。
但睡穴是点了,可严华的眸子却愣是睁着没有闭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帐顶一动不动,若不细瞧简直和死不瞑目没什么区别。
苏衍被吓得跳出几步,颤声道:“她她她,她的瞳孔怎么是这个颜色?”
清风也是惊得一怔,但毕竟是常年跟着云卿的人,镇定度比苏衍高出许多,看向云卿:“殿下,王妃这是?”
云卿正尝试帮严华合眸,但几次都没能成功,显然是她不愿,他也就不再强求。
“不要问我。”因为问了他也给不出答案。昨夜形如鬼魅的严华他就已经很是不理解,更别说她的瞳色,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云卿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苏衍和清风自然也就没敢再问。两人站了片刻,便也就各自去忙各自的,只留云卿坐在床畔守着严华,毕竟严华随时有可能醒来,得有个人守在身边及时制止。
黑,无边无际的黑,热,融皮化骨的热。
严华记得她被那些男人从木桩上放了下来,她想挣扎但浑身的伤痛让她有用心无力。男人向她伸来魔爪,她很绝望很愤恨,心里只想此时此刻能有人将他们千刀万剐。可下一刻,她的身体便开始变得灼热,总觉得体能有什么不可控的东西想要破体而出。
而待她再次睁眼,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身上的痛感没有了,就好像先前的经历不过是一场带血的噩梦。
原本的黑暗突然被火点亮,她这才看清,自己正站在一片无边的火海中。火舌犹如蛟龙不停舞动,想必这沁骨的灼热就是来自这片火海。
眼前的环境很不正常,除了火海她看不见其他,没有光,没有风,但火舌却左右晃动着。
正在她试图理解眼前的处境时,原本无边的火海却突然变作一片镜湖。她抬手遮了遮眼,良久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她站在镜湖之上,水天一色,白云朵朵,原本的炽热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却是微咸的海风。
“你是谁?”
上空突然传来飘渺的声音,就如同观音的神颂,还荡着朦胧回音。
她仰头看去,反问:“你又是谁?”
“我是严华。”
严华?哪个严华?
她轻笑:“巧了,我也是严华。”
声音没有及时回应,等了一会儿才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也死了吗?”
死?这是个很伤感的问题,她道:“或许吧,现实里或许我真的已经断气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最后是会将我扔到乱葬岗喂野狗呢?还是会将我烧了毁尸灭迹。”
声音又隔了很久才道:“你甘心吗?甘心就这么死去,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存于现世。”
“这和甘不甘心不是一会事儿,没有人甘心去死,但死这件事儿也没人能逃。”她顿了顿,踩了踩脚下的湖面,见它结实干脆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你问我是否甘心,那你呢?你死的时候又甘心吗?”
湖面震了两下,激起阵阵波纹,也吓得严华一个鲤鱼打挺,看样子这个问题对原主影响不小啊。
待确认湖面依旧安全后,她又躺了回去,道:“为什么不回答。”
“我不甘心,但也没有复仇的决心,死是我自己选择的,有的人终究舍不掉,负不了。”声音依旧飘渺,海风变大许多,吹得人眼睛有些酸涩。
“所以你将我召到这个异世,想让我帮你复仇?可我对复仇并不感兴趣。”
“我看到了你的黑暗,你心中有怨。活埋死去是个极煎熬又痛苦的过程,黑暗,无声,窒息,孤独,惊恐,哪样都在摧残你的神经,你不是大度的人,复仇对你来说很简单。”
这是在蛊惑?活埋的确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愉快记忆,也正如她所说,她不是个大度的人,但原则这个东西她还是有的。
她问:“这是哪里?你到底算是死了?还是没死?”
声音回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严华赫然起身:“我擦,你这么说我很慌好吗?”
话刚说完,原本能乘人的湖面瞬间崩塌。严华随即没入水中,奋力上游却总是出不了水面。几分钟后,她吐了最后一个泡,渐渐沉向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