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大婚的时候哀家也没有送什么礼,现在补上。这支簪子是当初哀家亲自打造的,简单是简单了些。”皇后就着烛火,将簪子斜斜插入她的发髻里。
建宁这才发觉她已经哭了,心里对皇后最后的一点怨气都没有了,她弯身抱住了皇后,嗫嚅着喊出了那个自己许久不曾喊出过的称呼:“母后——”
皇后体寒,建宁渐渐感觉到她身体温度偏低的时候又去给她找了件衣服披上,亲自熬了药,扶着她用完药后再看着她入睡。
出门时她眼角泪已干,对一众还矗立在外等候消息的人道:“母后已经睡下了。你们可以先回去。”
非凡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棘手的事情发生,皇后病重,若他现在赶回去,那么青州百姓应该如何处置?而且现在距青州不过一日的行程了,太守还等着与他商量治理一事。
若不回去,只怕不能尽孝。母后对他也算多有怜惜,最起码在娶苏宛一事皇后说好放手不管那就没有再管过,但皇上那边怎么会轻易松口答应?想来母后定然在其中花费了许多口舌。
而且至现在他也没有侧妃,这应该和皇后也有关系。
她是有替自己打点的。
母亲重病,做儿子的却不能守在身旁照顾她……非凡生平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无力感来。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可是……
苏宛也知道皇后病重一事,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柔声劝说道:“依苏宛来看,现在启程回皇宫不是明确之举。”其中利弊无需她分析非凡也十分清楚。
“我们先快马赶去青州,争取今晚能到达那里。联系青州当地佛寺,请高僧为皇后娘娘祈福,保佑她身体安康。也可放孔明灯,一来祈福之用,二来也保佑一下青州水患得以大治。也可从现在在,一日一封书信寄回京城,时时关注皇后的病情。”
不是做戏,是真情实意地为他着想。
她没有什么亲人,唯一一个亲人白宿也让她彻底寒了心,所以她不能明白原始的纯粹的亲情是怎么样的,但皇后娘娘说到底是建宁和非凡的生母,两人对她也定有一番非常的感情。她能做的只是尝试理解他们、为他们分忧解难罢了。
没想到苏宛这番话倒是真真正正说进了非凡的心窝里,他立刻提笔写了书信,递给信使,让信使快些回京城报信,又催促车夫快些,总算在暮色降临时赶到了青州。
太守早已等候多时,甚至还设了一桌丰盛菜肴等着他。
可非凡无心饭食,只把这件事往后推了推,和太守约好明日早上去河堤处一看,又询问清楚了最近的佛寺,并立刻赶往佛寺。
他不信佛,只是希望心里的所思所念能有个寄托。所以他进了香祈了愿后去和苏宛一起去放孔明灯。
山顶上风还有些大,四周漆黑漆黑的,树林茂密,风一过那簌簌的声音直听得人头皮起麻。
他们一行才五六人,拿的灯笼也只发出了微弱的光。
而苏宛完全不怕,她率先在孔明灯上提笔写了自己的愿词,而后将孔明灯放飞。
上百只孔明灯也跟着一起放开,非凡自始至终都握着她的手,久久没有放开。
孔明灯升上天空,能见的只是星星点点的样子,像星星。
“不要担心。皇后娘娘会没事的。”
非凡听到自己耳畔落了这么一道温柔声音,心里的郁闷也少了许多。
建宁这些日子颇有歇在宫里之意。那几个男人都要忙着朝堂上的事情,很多时候不能经常来陪皇后,所以她也就乐得天天跑来皇后这边。
自从母女两把话说开后,建宁心里没有那么堵了,很多事情也就想明白了。
今日下午,太阳正好,不是很明媚,不会照的人眼睛生疼。但照在人身上会有一股暖意。
建宁直截了当地问她:“母后,你害怕离开人世吗?”
太医说皇后这次的病虽然只是风寒,但她身体孱弱,又常年积郁,恐怕没有多长时间了。
他们也尽力了。建宁失落地送走他们后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觉得人的生老病死是毫无规律可言的,在你什么都没有准备的时候,可能你肚子里就已经孕育了一个生命;当然,也会在你什么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上天也会不经意间带走一个你身边的人。
她一直觉得皇后还年轻,她们之间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皇后身上披了件大氅,由建宁扶着在一个亭子里落了座,享受着照在身上的惬意阳光。
“你没说之前没想过这些事情。”皇后哪会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呢?想得多了,反倒对自己身体不好。“你说了之后也该想想。”
“其实现在想想,离开也挺好的。但你们要记得,我只是在另一个地方等你们,陪伴着你们。”直到现在她才忽然念起亲情的温暖起来。
她一个人在皇后之位上坐了太久,因种种缘故膝下两个儿女对她非特别亲近,她也就习惯了一个人待在宫中的日子。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她这辈子居然那么寂寞。
但这些她都不想回想起来了。
建宁回过头的时候,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小憩。
花园里落花又铺满了青石路。
建宁依偎在她身旁,一如小时候一般。
五皇子回到府上,唤来孟天龙。“现在非凡在青州,不意外的话等他回来父皇就该立他为太子了。皇后病重,若在这段期间给皇上提了些什么不该提的意见……你说到时我该如何?”
他用的虽是疑问句语气,但看起来并不像是一点都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
“王爷是打算?”
“苏宛必须除掉。只要除掉苏宛,边境拥护非凡的声音就会少了很多。”容宪好心给他提个醒。
孟天龙明白他的意思,“臣派去的探子传来消息,这个苏宛身上有诡异。她好像不是白宿的亲生女儿,而且她一个身体里仿佛有两个灵魂?”他也不太确定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