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里，一种感官关闭了，另一种感官反而会变得格外灵敏起来。“有。血腥味。”苏宛打了一个饱嗝，继续说道。
非凡的脚步一下顿住了，他记得苏宛未曾喝酒，这会儿怎么会说起胡话来？“哪里有血腥味？”
“那边。”苏宛往身后指了指，咧开嘴角傻笑道：“血腥味很新鲜，这个人好像刚死呢。”
非凡连忙把苏宛放了下来，看到她的手指往刚才他们所烤野鸡的地方指去，而她脸上的笑容却傻兮兮的。
他轻轻地拍了拍苏宛的脸颊，觉得她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小晚，醒醒！”此时他们身后的树林已经弥漫起了白茫茫的雾气。雾气接连成片，把树影笼罩得影影绰绰。
而苏宛仿佛进入了沉睡之中，无论非凡怎么拍打她的脸颊她都毫无反应。
看她这个样子，应该是中了瘴气。
非凡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来，这里面装的是从才云三那里买来的菡萏丸，专治毒瘴气。本来以为会在廿杏林使用，没想到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处。
他把苏宛小心翼翼地抱起，让她睡得舒服些。那菡萏丸吞服下后会有一种强烈的灼烧感，药劲过后容易使人进入昏睡之中。
现在离客栈还有些距离，而苏宛刚才所说的血腥味……他看了看自己怀中睡颜可爱的苏宛，还是打算先回客栈。
这是他第二次背苏宛。听到自己后背上传来的嘤咛声，非凡嘴角勾了起来，也不知是和苏宛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你怎么那么轻？这些天让你跟着我四处奔波了，对不起。回京城就好多了吧，我听建宁说京城里有一家新开的酒楼，里面的酒菜特别好吃。等我们进京后，我就带你去吃。”
“我……吃不下了……我难受……”也许是她服下菡萏丸后喉咙里有些火辣辣的，此刻苏宛居然流下了眼泪，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我难受。”她重复这一句话道。
非凡笑了笑，月光粼粼，水光粼粼，波纹浅浅。连风都如此轻柔。
“我给你唱歌吧。小时候建宁给我唱过一次，记住了。”非凡唇边漾出浅浅的笑意，青衫加身，远远看去竟如同那画里走出来的这谪仙一般。
他背着苏宛沿着河边缓慢而行，星辉斑斓，草丛里有萤火在闪烁。天地静谧，缓缓传来歌声。
“山林乍开乍合，曾不知日月明。醴泉之水，光泽何蔚蔚。芝为车……”
他唱了几节，背后所背的那人已经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
把苏宛轻轻地放在床上，又把她的被子给细心掖好，想到她一醒来喉咙可能会火辣辣般疼痛，非凡又把茶壶和茶杯放在紧邻床边的桌上。
他半蹲下来，与熟睡中的苏宛说道：“我还要出去一下，你安心睡吧。”
看了苏宛一眼，他翻身从窗户边跳了出去，重新回到了刚才苏宛所说的有血腥味的地方。
左边是树林，右边是宽阔的水面，往前是……水牢？非凡眼睛飞快眨了一下，身影穿梭，往水牢那边匆匆赶去。
水牢关押的犯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昆贺，还有另外一个便是清柘。
水面平静，除了偶有微风吹过把湖面吹皱。
非凡很快赶到了水牢，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牢门被推开发出“呲”的一声响，四周坚硬的石壁上只挂了两把火把。昆贺、清柘依旧被牢牢地绑在柱子上，而两人却是同款的姿势：头往左偏，长发垂下，遮住了脸。
非凡慢慢地移步上前，听到有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滴答滴答。
他上前把昆贺的头发撩到一边，赫然便看见了他脖颈处那一处狰狞的伤口。
刀子要是再深入一点，说不定昆贺的头此时早已不连着他的身体了。而自己刚才所听到的滴答献血低落的声音，也正是从他这边发出来的。
看样子，死了应该不超过一个时辰。而最让他诧异的是昆贺的那张脸，上面青筋如藤蔓缠住树根般，他的皮肤仿佛干瘪了许多，血肉仿佛也被那青筋缠食了般。
这脸上的情况，竟然比当初苏宛脸上的伤势还要严重上几分。
他摸索了昆贺身体的上上下下，什么也没有找到，继而便去查看清柘。
伤口、伤势这些都是相同的。
水流声哗哗啦啦，平静的湖面底下掀起了巨大暗流。
机关被移动的“吧嗒”声音清脆，角落里一个龙头突然被推了出来，从龙嘴里蓄蓄不断地喷出了水来。
水牢上面是个蓄水池，有时为了惩处犯人会直接把机关打开让大水浸泡整个水牢，这就算惩罚了。
涌入水牢里的水很快就漫过了非凡的脚踝，从昆贺脖颈处滴落的鲜血被水流冲开，略显浑浊的水流被这暗红一染便更显浑浊。
非凡见状不好，施展轻功想冲出水牢，而下一刻水牢的大门便突然被人关上了，上锁处还用了铁链把锁给锁住了。
这一切怕是早有人安排好了！非凡双拳紧攥，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水牢是关押重大的犯人所用，觅透性差，采光度也低。空气里满是腐烂尸骨的寒森味道。水也慢慢越涨越高，渐渐漫过了非凡的小腿。
非凡用力踹了踹铁门，这铁门当初为了防生锈，用的是上好的玄铁所制。就算他有内力，也无法把这铁门踢开。
水牢里的水位还在慢慢往上涨，且听声音，这水还会涌入得越来越多。
非凡眼神一横，尝试破坏泄水的龙头，可结果却是一样的。
清柘看着犹如笼中困兽的非凡，轻笑了一声，把脸上所蒙的面纱往上提了些。
非凡抬头，目光凛冽正对上了清柘的眸子。
原来这水牢上的蓄水池所铺的石板下层处还有一层密密的铁栅栏，当初是为了给水牢里的犯人透气用的。
清柘移开机关后便在上面看着非凡的一举一动，她把石板的缝隙开得极小，也透不下什么光线下来。可没有想到非凡居然那么快就发现了她的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