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烟火虽只有一瞬的美丽,可却永远停留在了她的心头。
房门被推开了,菡莨走进来正见苏宛站在床边伸手出去仿佛想要接住什么一般。
接下来她要说的话题有些沉重,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和苏宛开口。
倒是苏宛率先转过身来,看见她满脸心事沉重的样子,笑着说道:“姑姑,今天晚上有烟火啊,我好久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烟火了……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菡莨给她端来了一杯茶让她先定定心神。
苏宛接过茶杯,刚想说我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还有什么能轻易把我吓倒的?却在听见噩耗的那一瞬间,她手中的茶杯倏然落地,发出清脆地一声脆响,也沉重敲在了两人的心头。
“小晚,你去哪里?现在夜已经深了!”菡莨看她急忙跑出去的背影,着急大喊道。
苏宛连披风都没有拿,跑到树下想系开缰绳骑马而走,可她的指尖却在打颤,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打在她的手背上,如此滚烫。
一汪泪光浅浅盈满眼眶,苏宛也被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长的时间解开缰绳,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发的。
夜风有些寒冷,把她浑浑噩噩的脑中思绪吹开了一些,也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山路很黑也很崎岖,她居然策马连一盏灯也未带就如此出发了。
身前是绕绕弯弯的山路转口,身后也是崎岖看不到尽头的山路,自己又要去哪儿?
赶到军营的时候军营内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她一眼望去,可以看到那些随地而坐的士兵神色呆滞、满脸肮脏布满血泞,他们大多捂着手臂或小腿,伤口处都只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因伤口疼痛而发出的低低的呻吟声音不绝如缕。
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就无法真正地明白战争的残酷和疼痛。现在她所见的都只是战争过后的满目疮痍,却仍然觉得满心震惊,内心苍凉了一片。
容介把她领进来,却走在她前面,没有怎么说过话,一张脸上阴云密布。
苏宛走到帐门前,脚下却像有钉子般让她再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容介看见她顿住了步伐,连忙问道:“怎么了?”
“他没事吧?”苏宛的手指揪着衣角,有些忐忑地问道。
“小晚!”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苏宛回头,气喘吁吁的菡莨翻身下马,跑到了她身边,“你没有……”她话说了一半看到容介就站在一边,转而向他行了一个礼。
容介扯出一个笑容来:“不必多礼。说起来这次青州一战,还要多谢前辈的出手相助,待三日后会举办一个庆功宴,到时候前辈万万不要推辞。”他笑得温和儒雅,可眼神里却多了一抹苍凉。
对啊,这青州一战,他们终于赢了。厮杀了一天一夜,以大夏胜利而结尾。
清风等人被擒,现在正被关押在牢房里,而梁军帐营前,以及江宁一城,堆累的尸体数不胜数。
这一战,他们的胜利太来之不易了。大夏这边整整损失了三万人,并上死去两位大将,失踪一名将军。以命换来的此刻安宁,也让他倍感不易。
若自己日后真能登基,定要保天下太平,让百姓少些怨声载道,人人都能安居乐业。
“四哥腹部受了伤,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四嫂,你可要进去?”容介转向苏宛问道。
“进去看看吧。”他福大命大,总会没事的。而且他临走前还和自己说过一定会平安归来,带她回京城的。
容介掀开帘子,侧了侧身,给苏宛和菡莨二人让出一条通道来。
浓重的血腥味和咸湿的海水味道在这个帐营内显得极为刺鼻,而这里只有小小的两张床,可躺的却不止非凡一个人。城昃、成贤等人都躺在地上,脸色苍白至极。
苏宛一眼便看见了非凡,连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只见他的腹部缝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如同蜈蚣一般,狰狞得有些可怕。
他眼睛紧闭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菡莨也上前查看了一下其他病人的伤势,绕过堆满了卷宗和兵书的桌案,她先查看了徐毅身上的伤口,不一会儿又别过眼去。其他人的伤势几乎也大同小异。
他们受的都是皮肉伤,军营里的大夫专门处理过了,只是军营里伤员太多,处理的没有多细致,包扎的绷带也是直接从伤员身上撕下布条而用。想来是因为物资缺乏。
她想待晚一些,自己就亲自帮他们处理一下伤势。只是现在的所见又勾起了她的思绪,让她想起了时间久远到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忘了的那些事情。
她出了师门还未成立银雪阁之前,曾一路追随才云三的踪迹。那时候他“药仙”的名声已渐渐响亮,而她因为女子身份,抛头露面多有不便,愿意无偿为人看诊,却也没有多少人相信她这一身医术。她心想着,若是世人皆无病,又何愁架上药生尘,更何愁自己这一身药术无得施展?
那浪迹的五年里,她走过很多地方,也救过一些人。走走停停,却始终没有自己想要停留的地方。而让她倍感讽刺的是,真正让她名号被众人所熟知却是因为自己这张脸。
驻颜不老,永葆青春。世人皆艳羡,求上门来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但她疲于应对,干脆设了银雪阁,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却是自那之后很少再为人治病了。可眼下这些伤员,都是为了国家不计个人生死的士兵,能为他们治病,她又何其有幸。
军营里人手不够,两人很快投身于帮忙之中。苏宛不会医术,但给士兵端端饭菜、给大夫递递纱布这些事情她还是做得来的。而菡莨几乎没有停下过忙碌,处理完这个伤员的伤势便又紧接着下一场处理。
三日后。青州的民心已经渐渐安定下来了,确定战乱不会再起后种田的便重新开始种田起来,酒楼茶楼也重新开张了起来,街巷的吆喝声也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