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轻笑了一声，“脚长在你身上，你想走就走，不想留也没有人求你留下。而且我知道你是谁，你却不知道我是谁，让你假装没有见过我，有什么用？”
留意到有一阵脚步声正往这边靠近，非凡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若你肯将你的目的告诉于我，喏，那儿，”他往一大片光亮凝聚的地方看了看，“我有办法帮你瞒过去。要不然我可能就要把你抓到李大人面前了。”他的语气似颇为惋惜。
徐毅往那个方向看去，目测保守估计不下五十人。若是自己真的被李漾发现了，只怕那只老狐狸就要和自己撕破脸皮了，到时候还会参上自己叔叔一本。
可这事他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能连累旁人。咬了咬牙，他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好，我把我的目的告诉你。”
非凡神情淡淡，拂袖站起，让他先去原先藏身的草丛里继续躲起来。
他才刚掩好身形，后脚李漾就出现了。大晚上的他还穿着官袍官靴，倒不像早已经歇息下的，更像刚从外面回来的。
李漾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人，倒是非凡大晚上的，一个人在此……多少有些可疑。
他向非凡行了礼，只听到他先问道：“大人这大半夜的，何以匆匆至此？还如此兴师动众？”
李漾也不知道这件事情非凡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偏偏自己又急着去捉贼人，此刻还得耐着性子回答他的问题：“府上进贼了，这才四处搜寻。吵到王爷休息了吧？”
非凡似笑非笑，“我大晚上的睡不着，见这月色甚好，出来走一走。吵到我休息那倒不至于。”他一边说着一边暗中打量着李漾，脚上有泥点，官袍上的纽扣扣得歪歪扭扭的，当下心里已然有数。
李漾连连笑着点头称是。“那下官就不打扰王爷赏月了。”他拱手揖礼，又带着那几十下人离开。
待他们走远后，徐毅才敢从草丛中站起来。他用手拨开那拒霜花，刚想出去，突然意识到不对，又弯下腰来细细看着那被露水打湿了的拒霜花。
这花长势喜人，花瓣娇嫩，一颗颗露珠凝聚在花瓣上，犹如少女的脸上那轻轻盈盈挂着的泪珠，说不出的动人。
可拒霜花的花期明明是八月至十月，就算青州这一带气候暖湿了些，但现在已经是寒冬了，拒霜花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开花？
这李府上上下下都透露着诡异。徐毅把心里的疑惑压下去，朝非凡走去。
他背对着自己，月华在他身上流淌，一阵微风吹过，微微吹起他的几缕发丝，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说吧。”非凡背对着他，也能感知到了他在自己身后。
“我是徐毅，现在在军营里担任游击一职。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我叔叔说我只有一身蛮力，没有头脑。我承认他这一点说得很对，告诉我要隐忍。可我还是看不惯李漾那个老贼。宴将军失踪，下落不明，我们都怀疑他应该被困在了廿杏林那边，求他每天派人去廿杏林那边搜查一番。”
“皇上把统兵权给了李漾，还升了他为总兵，可是他却是这般缩头乌龟！顾忌着粱党那边每天都派人去江宁清理尸体，他说什么也不肯派人去找宴将军的下落！青州的百姓、军营里的士兵都在忍饥挨饿，有时候甚至连一晚饭都吃不起，可这府上，哪一顿不是大鱼大肉好生伺候着！甚至那些吃剩的吃食宁愿给狗吃也不肯给乞丐吃！”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老子看不下去了，干脆想着今晚一刀结束了那狗贼的性命算了，大不了就是一命换一命！要是真让那个狗贼领着我们去打战，我真担心他会把青州拱手卖了！”他越说越气愤。
“他没有那个胆子敢把青州拱手相让给粱党的。皇上责问下来他死罪难逃。寻宴将军一事现在确实不应过急。昨日我至江宁，那里可谓是人间炼狱了，危机重重，现在派士兵去江宁，怎么看都是我们在白白送死。”非凡说道。
可徐毅却摆了摆手，“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但是廿杏林地处江宁青州两城的交界处，不趁现在去找到宴将军，恐怕我们不仅白白丢失了一位大将军的性命，到时梁军真的占领了江宁，又拉廿杏林来跟我们作战，我们哪里打得赢？”
“而且刚才你应该看清楚了那个老贼的穿着了吧？大晚上的官袍官靴一样都不少，按理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官员衣架上放着的多是外衣，不可能是官服。他知府上进了贼，脸上却不见有丝毫慌乱。从那条石子路尽头走到这里居然花了一盏茶的功夫，蜗牛走得都比他快多了！而且他靴子上沾有泥点，看来他应该外出过。”徐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垂头丧气。
“你怎么知道那泥点不是在走进花园才沾上的泥点？”非凡问他。
这人粗中有细，懂得观察人。若给他多一些时间，日后必能如一棵参天大树，直升云霄。
“你这人怎么那么多问题？”徐毅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他刚才走的是石子路，这几天没有下雨，石子路每天都有人来打扫落叶。他的靴子上根本不会沾到泥点。”
“我猜测他去见了韩烈。”
韩烈就是当今丞相韩琦儿子的偏远堂兄弟，因为这层关系啊，韩烈在青州发展漕运，也有不肯人肯赏脸给他，渐渐地，韩烈在青州就称得上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了。
让徐毅如此看不起这人的却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他去打探过好几次梁军的底细，却意外发现了韩烈曾经出入过多次梁军营地。他怀疑，梁军现在每日的粮食补给有大部分也是从韩烈这里来的。
而且他还打探到，那芦苇港自从被梁军给占领后，民间官方的水船多不能从此经过了，但韩烈的船依旧畅通无阻。
要说韩烈和梁军没有什么勾结，他死也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