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一月天，谁不是穿着小袄披着大氅，她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囚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的头发已经打了许多结，看起来脏兮兮的。而且囚衣已经发黄，上面的血迹斑斑，隐约还可以看到她的一些狰狞伤口。
非凡一把把钥匙逐一试着开锁，在试到第五把的时候终于把牢门打开了。
听到钥匙晃动的声音清颜就知道有人进来了，可她以为又是来带她去拷问的狱卒，便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穿着黑衣的蒙面人露出了自己的面容，她差点没有尖叫起来。
“是你！”她话里尽是惊恐之意，还不断往角落处移动。每移动一分都会牵扯到她的伤口，可她却不断往后移着，也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般。
直到身后已经无处可挪了，她还觉得不安全，一脸戒备地看着非凡。“我来是问你一些事情的。问完我就走。”非凡尽量柔声说道，清风的牢房和她的牢房就只有一堵墙之隔，所以在清风被毒死的那天晚上清颜总会听到些什么奇怪的声音吧？
清颜看着他，咧开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你们还想知道些什么？放心，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尽管打我好了，打死我后我就算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非凡直接切入主题，不理会她那些有些颠三倒四的言语。“清风死的那晚你听到了什么声音？我问完了我的问题我也许还能考虑把你救出去……所以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快些说出来！”
清颜却像是突然之间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般，楞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你说我师父死了？你骗我！我师父她不会抛下我一个人先走的，定是你们又用了什么肮脏手段，把她给活活打死了！”
她抱着膝盖，浑身都在颤抖里。那瞳孔里的震惊和脸上骇然的神情完全不像是伪装出来的。难道她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
“昨晚你师父就死了。是被人毒死的。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所以我才会来此问你。你就被关在清风隔壁，怎么可能对你师父死的消息一无所知？”
清颜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一堵墙，笑得骇然而苍凉，“你看到了吗？我所住的牢房是最后一间牢狱。这牢房三面环墙，除了你进来的那门。可那门的对面也是一堵墙。我只要待在这个牢房里，我能看到的除了那扇门，”她的手移到那扇铁门处，“就只剩下墙了，你懂吗？”
昨天下午她被那些狱卒用鞭子鞭打了一下午，半死不活地像死尸拖回了这个逼仄而肮脏的牢房内，直到今天早上才醒过来。昨晚发生什么事情、夜里又有什么声响，她尚在昏迷中，怎么可能听得到呢？
非凡思考着话里的深意，看到的只有墙……他皱了皱眉，“被关进来的时候你知道你隔壁住的就是你师父吧？之前没有与她说过话？”
“师父说，都是因为我，要不是因为我被你当人质威胁，她就不会心软，就不会有那么多条兄弟的生命丧失，昆贺将军也不会死，青州一战他们就不会输。所以她说再也不想看到我了，也不想再和我说话了。”眼角的泪流下来了，心情反而平静得出奇。只是她眼里最后一丝光都已经泯灭。
“而且在这个牢房里，谁敢说话啊？说一句话一个火烙，谁受得了？”清颜自嘲地笑道。
“昨天下午我被鞭打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吊着一口气像一条咸鱼一样被丢在这个地方。直到今天早上我才清醒了过来，这就是全部了。不论你相不相信。”
非凡看着她，想起苏宛拜托自己的务必让清颜好好活着的要求，开口道：“你若想出去我可以带你出去……”可他话还没有说完清颜已经一头撞上了墙壁。
远处似突然有一声闷雷响起，紧接着几道闪电划过了漆黑的长夜。闷雷再次响起，这回声音清晰了许多。
而墙壁上的血印子颜色深深，清颜额角上一个血窟窿，血还热乎着，却是早已没有了呼吸。
清风已去，她还苟活这世间有什么意思呢？
非凡到底心有不忍，伸手往她眼皮上一抚，让她瞑目去了。
从她刚才的那番说辞来看，入狱的时候清风就说了那些伤人的话，这应该是为了保护清颜吧？让她只限于清风养女这一个身份，也不必戴上那谋反的帽子。
而她所说的只能看到墙……其实是想见清风却不得见的痛苦吧？
雨似乎快要来了，树枝被吹得七摇八晃的，非凡又到了隔壁牢房看了一遭，这会儿天已经下起了细细的小雨来。
他冒着细雨一路掩人耳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内一灯如豆，散发出温暖的光亮来。
非凡从窗户里翻进去，苏宛正好起身给自己倒杯茶水，突见一个蒙面人，差点没吓得大叫起来。
非凡上前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是我。”他露出自己的面容。
苏宛这才松了一口气，见他手心冰冷，身上衣服都湿透了，连忙给他找来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趁他换衣服的功夫她也出去端了一碗姜汤回来。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是因为响雷害怕自己一个人睡不着么？”非凡换好了衣服，把她端过来的姜汤放在桌子上，握住她的双手。
苏宛点了点头，“最近睡眠都有些浅，刚才准备入睡了却突然被一声闷雷给惊醒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对了，你是去看了清颜了对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非凡手心冰凉得可怕，到底是怕冷到她，松开了手，去端姜汤喝。
他的神情有些沉重，苏宛心里愈发不安起来。“究竟怎么了？”非凡之前说有可能会将清颜送出牢狱之外，给她银钱让她远离青州和京城，让她好好过日子。
可为什么现在他的神情却那么沉重？
苏宛还在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非凡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在她耳边炸开了，“她……死了。尸体我安葬在了一处小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