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对周遭的事情都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虽然夏商的话很离奇，但言静还是渐渐地信了，因为这样以来，好多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言静也终于了解，夏商为什么总是和这个世俗格格不入的气质，那种游离在一切之外，仿佛根本不存在的虚无缥缈的感觉。
“怎么？”看着言静沉思的样子，夏商的心有些抽动，他站起身踏前一步，微微倾着身子紧紧盯着言静问道：“开始憎恶这个自私自利、见死不救的我了吗？”
嚣张的表情下，掩饰着夏商紧张的心情，夏商的眼珠无措地转动着，始终无法在言静的脸上聚焦。
像是在逃避什么，不敢看她。
“不是，”言静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没有资格要求你做这些，上辈子我们认不认识尚且不谈，这辈子就算要憎恶，也是对开车撞木深的那个人啊。”
“你能打电话提醒我注意危险，我已经很感激了。”
夏商有些怔楞，他没想到言静丝毫没有怪罪自己，设身处地去想，要是换了自己，哪怕是迁怒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而且，木深跟我说，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很担心我，”言静说着，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我也没什么事情啦！就是当时推他的时候用力过猛，惯性作用下一头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
夏商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无语，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子的嘛，因为言静受伤入院，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言静身上，也没想起来去打听言静的伤势是怎么来的。
本来夏商默认是言静替木深挡了灾，自己被车撞到了，谁能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种乌龙住了院……仔细想想还觉得她有些倒霉是怎么回事！
“算上电击那次住院，你已经帮了我两次了，怎么看都是我欠你多一点，”言静难为情地抬手抚摸着自己的后颈，带着些害羞和别扭地说道：“夏商，谢谢你。”
夏商盯着言静的眼睛，那微微弯起的眸子里，却透着秋水般的忧伤，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可你的眼神，并不是这么说的……”
夏商头一次有些痛恨自己这敏锐的洞察力，倘若没有发觉，就算是被言静骗一骗，也是很好的，可世界上并没有如果，偏偏他读懂了她眼中的心思，正如他偏偏什么都没有做，任由一切发生。
言静也没想到自己眼神中流露出的哀伤，竟然被夏商察觉到了，她撇开头，躲开夏商的注视，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只是突然有些伤感……上辈子的我，得知木深的事情后——一定非常痛苦吧？”
夏商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他自从上门寻求合作失败以后，就没再见过作为言家家主的言静。
只是……痛苦，他或许能够肯定，知道木深出事之后，言静一定很痛苦，尽管那时候对付夏氏娱乐的时候，言家并没有出手，但夏商还是敢断定，因为现在，他已经能够感同身受。
一直以来，他总是认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事情，春木深的死活也和他没有任何干系，但假如——此刻消失的人是言静……
那么，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便再也不值得留恋了，一个没有了色彩的世界，和空洞的虚无又有什么差异呢？
本来，夏商是习惯了在那片荒芜中漫无目的地生存，然后在那里渐渐变得疯狂，最后直到死去。
可如今他见过了色彩，就怎么也无法回到曾经习以为常的世界中去了。
每个人都渴望天堂，活在地狱的人，若是安于现状，那必是他没有见过天堂。
“言静……”夏商收敛了眼底的脆弱，目光灼灼地看向言静：“我有话对你说。”
言静愣了愣，然后有些好奇地凑近，方便说些悄悄话：“你是还要告诉我什么秘密吗？”
“跟你的‘前世’有关？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免得让你被研究所抓去切片！”
虽然这事说出去可能都不会有人信，毕竟也太过玄幻了！
夏商实在是被言静奇特的脑回路打败了，就好像在她面前，气氛怎么也严肃不起来。
“是秘密，不过跟前世无关。”夏商垂下了眼眸，心里有了决定。
他怎么会这么愚蠢呢？
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他又怎么能期盼一切都按照曾经的步调发生，或许她会走上与自己不同的路，或许她会与自己渐行渐远，或许她会以另一种方式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中……
这些都是不允许的！他就不应该那样自大，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是永远不会脱离掌控的。
夏商轻轻地握住了言静的手，抬了起来，那场景就像婚礼上互换结婚戒指时那样庄重而圣洁。
“言静，”夏商的声音像是在咏叹，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言静，传达出坚毅的态度：“我喜欢你！”
“你上次的告白，我现在还可以接受吗？”
洁白的病房，柔和的光芒，两两相望的两个人，若是将就一些，那和一场婚礼倒是也没什么不同了。
言静瞪大了双眼，完全没有想到夏商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她几乎当场石化了，手足无措地冒着冷汗。
如何拒绝不久前拒绝过我表白的人对我的表白，并向他表达自己好像并不喜欢他了？急！在线等！
“那个……”言静尴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语气弱弱地唤着：“夏商……”
“嗯？”夏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认真地等待着一个答复。
窗外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甚至能看到他面部轮廓一层泛着光晕的绒毛，这让夏商看上去犹如圣洁的天使一般无辜又令人怜惜，仿佛狠心拒绝他是什么天大的过错一样。
“呃……如果我现在说，”言静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欲哭无泪地说道：“之前的告白是个误会，你会不会……会不会打死我？”
夏商一愣，然后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满面春风地看着她，语气轻快地应了句：“嗯？”
言静的第六感猛烈地向她发出了预警——绝对会死的！！！
除了最开始在夏氏科技工作的那段时间，她好久都没体验过这种大魔王式的威压了……
“抱、抱歉，之前向你告白是我欠考虑了……”言静低着头，有些不安地攥着辈子，斟酌措辞：“老实说，我现在很高兴你当时拒绝了我，因为那时我的告白真的很不负责……”
夏商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听着言静忸怩地婉言拒绝，半晌才开口道：“所以……我这是被拒绝了吗？”
看着夏商笑得更开心了，言静被吓得打了个冷颤，她没忍住抖了抖，勉强点着头说道：“让你误会了，真的很抱歉。”
夏商是真的很心痛，都快憋出了内伤，别问，问就是很后悔——你说当时装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恋爱关系定下来不就好了！
不然，哪还有现在这样的破事！
如果还能再有一次重回到过去的机会，夏商绝对会狠狠地抽过去的自己几个耳光，让自己长一长记性！
事实再一次告诉他，所有自以为尽在掌握之中的事情，最终都会朝着脱离他意愿的方向发展。
或许，他早就该真诚一些，不该用惯用的伎俩和手段，来对待他和言静之间的感情。
“对不起……”言静咬了咬嘴唇，但还是说道：“我现在还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夏商看着她，就好像看天边自由飞翔的鸟儿，那样的高远，它们扇动着翅膀，越飞越远，然后渐渐消失在厚实的云层，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而他只能仰着头站在地上，用目光追逐着那些身影，直到眼睛被炙热的阳光刺痛，也再也找不到那些鸟儿，最终，连地面上渺小的影子，也未曾给自己留下。
感情对于夏商来说，总是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事物，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哪怕他再怎么努力去紧紧攥在手中，最终都只会像是握着一把水，无可避免地从手指的缝隙间流走。
这就好像是上天对他最恶毒的诅咒，无论他怎么样尝试着去挣脱这样的宿命，似乎总是会重蹈覆辙地失去。
“呵，意料之中，”夏商自嘲地笑了，“你不用为难，我不会怪你的。”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问题，世事的无常总是想要告诉他，他不配拥有那些美好的东西。
啊……已经习惯了……
只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