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叶这才放下心来,等回到军营,立刻请了军医过来为苏胥诊脉。
军医检查良久,为苏胥包扎了伤口,开了些补血和清理余毒的房子,对江叶等人道:
“并无大碍。”
江叶这才放下心来,林之年则恭敬行礼道:
“多谢师傅!”
苏胥抬抬手对林之年道:
“好了,到底叫我一声师傅,况且朝歌怀有身孕,若是受了伤不是闹着玩的。”
林之年感激的点点头,然后等所有人离开之后,江叶才握着苏胥的手:
“吓死我了。”
苏胥笑着轻握江叶的手:
“没事的,相信我。”
江叶叹息着点点头。
这件事终于落下了帷幕,朝歌救了回来,至于林江初,暂时没有踪迹,而固凤的兵马也退兵了,终于可以回京了。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了,江叶原本以为还要留在这里过冬。
然而沈树辰却准备留在边城,江叶问道:
“真的不回去吗?”
沈树辰微微一笑:
“我现在,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见爹娘了。”
江叶想打那个在沈府一直跪着的沈树辰,然后心头有些发酸,对沈树辰道:
“将军,与其有一天被别人告知,不如,自己说出来。”
等到被别人利用,让沈氏夫妇气急攻心,或许在现在慢慢说,会更加好。
沈树辰沉默良久,然后点了点头。
后来沈树辰到底说没说,江叶也不知道,回京之后因为朝歌有孕一事,林府匆匆忙忙的办了婚礼,热闹的厉害。
小佑安长的越发可爱了,没事还趴在朝歌的肚子上,听朝歌肚里而宝宝有没有说话。
江叶没有想到打破这一切的,会是洛语荇。
这一年的春天,草长莺飞。洛语荇命人传来的一封信,信中有之前江叶给洛语荇的玉牌,洛语荇信中写道:
“所用之物,来日定当还清。”
江叶有些诧异,然后命人去查了用了什么,结果,金银分文未动,却动用了许多高手。
洛语荇就是天下第一的女剑仙,什么时候,洛语荇会动用这些。
加上之前苏胥说洛语荇命理特殊,江叶更加坐不住了,想要去锦亭看一看。
苏胥知道之后,沉吟片刻点点头:
“那便去吧。”
锦亭。
叶步期踏着落花而来,天上下着绵绵细雨。他白衣曳地拖泥带水,雨丝蒙蒙,将他俊朗非凡的面容笼了一层薄纱。
洛语荇依旧一身绿衣,简洁精美,衬的她清丽绝尘的脸多了几分高不可攀。满目桃花,目之所及,皆是灼灼颜色,洛语荇缓慢提起斜插在松软泥土里的长剑,笑意浅薄:
“你来了。”
罕见的是,叶步期不再一副欺骗众人的温润模样,眼神里多了几分阴鸷诡谲,看着洛语荇眼神复杂晦涩。洛语荇看着叶步期的模样,依旧笑意温软,叶步期知道,洛语荇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会笑,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他只是立在那里:
“语荇。”
洛语荇闭上双眼:
“你一直在利用我。”
“是。”
“哪怕是郴州初见,你也是存了利用的心思。”
“……是。”
洛语荇直直盯着叶步期,那年柳絮杨花铺天盖地,春光融融,青年一手牵马,一手伸向她:
“语荇,你想看江湖,我便陪你走一次江湖。”
洛语荇长袖破空,衣衫无风自舞,眼中却缓缓落下泪来: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这座江湖浩大,局外人看着热血澎拜,进去了才知道里面的腐朽不堪,洛语荇直直站着,瘦削的身子倔强的立在铺天盖地的雨丝之中,让她的声音都多了几分飘忽不定:
“我曾经在想,我和你何时成婚,会生几个孩子,我能不能再把他们教成剑仙。他们是像你,还是像我?”
洛语荇深吸一口气:
“步期,这个梦该醒了。”
叶步期点了点头,依旧无言。洛语荇慢慢将长剑横在胸前
“我后悔了,我应该什么都不问,然后杀了你,我总能找到一个为你开脱的借口,然后去陪你。”
她语气淡漠,叶步期则缓缓张开双手:
“如你所愿。”
长剑破空的时候,雨丝诡异的避开了剑身锋芒,而满园的桃花则不敌剑意簌簌而落,更有许多花瓣流连在长剑周身,化为利器,含着剑意。而叶步期则敞开双手,丝毫没有抵抗的意思,他一生藏拙,连洛语荇都把握不住他的修为。而当剑气激荡起叶步期的青丝衣衫时,他只是闭上双眼,不闪不避。
剑停在叶步期心口上,再近一分,则刺入肌肤,洛语荇停了许久。久到剑气全无,花瓣纷纷落地,她伸出一手遮住叶步期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叶步期,然后轻轻碰了一下叶步期的唇:
“你赢了。”
那是个一触即分的吻,叶步期怔了许久,等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只看见洛语荇的背影,渐行渐远。那把由他送出的秋水长剑青叶,遗弃一般的丢在地上,混在泥泞和破碎的花瓣里,狼狈不堪。
一身黑色的暗卫如鬼魅一般出现,准备捡起长剑,叶步期语意冰凉:
“语荇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剑。”
暗卫收手恭敬而立,叶步期捡起长剑,用袖子一点一点擦去泥泞,暗卫罕见的主动开口:
“主子,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
这个词在叶步期口里走了一个来回,解释,这世上的事不是解释了就可以了。
解释当年相见其实是洛家一手促成,解释他如今四面楚歌不借助那枚玉牌只会尸骨无存,解释他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为了权利编造流言陷害,还是解释他为了脱离父亲让母亲入土为安才不得已利用她铲除异己。解释又如何,他的人生已经在泥沼困顿,她的一生却是光明磊落,敢爱敢恨,他怎么敢把这江湖最可怕的人心给她看。
他不解释,她会恨得义无反顾,他解释了,她会痛苦挣扎的陷入两难。
“死在她手上,是我最好的结局,可惜,她不愿意成全我。”
叶步期小心翼翼的抱起长剑,闭上双眼,如同将洛语荇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