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京城，不可避免的自然是一片兵荒马乱，毕竟早在林之年回京之前他就写了一封家书将浮止的事告诉了林尚书，也提了两句遇袭的事，林府之中林尚书捏着林之年送来的信，吐了一口气，道：
“将信给夫人送去，请二小姐过来。”
下人恭敬应是，然后悄声退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林声慢便过来了，下人敲了敲门道：
“老爷，二小姐到了。”
林尚书在屋内应了一声，道：
“请进来，你们退下吧。”
下人退下之后，林声慢盈盈一拜，行礼之后站在屋内，道：
“老爷。”
这是她和林尚书默认的习惯，有外人在时喊一声爹爹，无人时便是老爷，林尚书未把她当女儿，她也未曾将他当爹，既然各自都是各取所需，那就不拿亲情当遮羞布了。林尚书应了一声，看着林声慢道：
“南歌在回京路上遇袭了。”
林声慢脸色霍然冷了下来，直直看着林尚书，林尚书恍若未觉道：
“有苏胥道长在旁，倒是没有受伤，不过来的人训练有素，之年半分不敢掩藏也和首领缠斗许久才将人擒住。”
林声慢自然知道被当做林家未来家主培养的林之年不可小觑，要他不再藏拙还要缠斗一会儿，想来身手的确卜凡，林声慢缓缓开口道：
“不知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手笔，竟和姐姐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若没有一个来历成谜的苏胥，这次回来还能这样顺利吗，林声慢垂眸，因为苏胥一向不喜热闹，加之他身份特殊，所以知道苏胥同行的人的很少。也就是这一次的刺杀，是真真切切的想要江叶的命，这样大的手笔，这样毫不掩饰的动手，林声慢眼底戾气横生，林尚书道：
“是什么人，左不过那几家。况且你和九皇子的事也算是有了尘埃落定，他们总不敢冒险，让林家嫡女再寻一个更厉害的归处。想来是胸有成竹，才会在刚出括郾城就动手，不仅想对南歌动手，还想给林家一个警告。”
林声慢闻言点点头，如果江叶再嫁给别的皇子，又或者直接入宫为妃，两相联合，恐怕日后就是林家把持朝政，自然会有人不愿。林声慢想了想京中最近想要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的人家，的确如林尚书所说，左不过就是那几家有这样的手笔。
林声慢立刻懂了林尚书的意思，喊她来，不是为了让她有什么作用，她福身道：
“九皇子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林尚书点了点头，林声慢道：
“我先下去了。”
说完便轻声退下，回房后林声慢对下人道：
“去请九皇子，说我有急事。”
下人点头退下，林声慢坐在屋中，烛光昏暗，明灭中看不清她的神色，她似有意无意的拨弄灯芯，神色淡淡。等九皇子入府后，下人将门打开，阳光才透进来，将她的轮廓勾勒出剪影，林声慢好像才回过神一般回头看去。
光影交错，疏影斑驳，林声慢眼角微红，似乎含着泪光，看到九皇子才仓皇起身行礼：
“殿下。”
自江叶落水后，林声慢见到九皇子总是神情淡淡，不复从前。现在这般脆弱无依的样子，让九皇子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赶紧上前扶起林声慢，柔声问道：
“这是怎么了，你莫急，发生了什么你和我说。”
林声慢被九皇子扶起，似乎有些站不稳的半靠着九皇子，带着几分哽咽道：
“方才父亲告诉我，姐姐本要去边塞，可是临时有事回京城，结果路上遇到一伙歹人，若不是有苏胥道长和三哥拼死护着，姐姐必定是在劫难逃的。父亲说也不知是谁，只是先告诉我一声，等姐姐回来莫要再提，免得吓到了她。殿下……姐姐她……”
九皇子一怔，遇袭？什么人有这样的胆子？
林声慢则看着九皇子，泪光闪闪：
“你我都知姐姐出京是为何，我不知殿下为何这般厌恶姐姐，可若不是姐姐，我早死在林府外了，哪里会有今日，若不是姐姐，你我婚事也不会这样顺利，可是如今却有人对姐姐这般，莫非真是不让我们有安生日子。”
美人在怀，泪眼盈盈，九皇子握着她的手：
“你放心，这件事我自然会彻查一番，不哭了，既然她不日就要回来了，我们一起去给她买些首饰，也算给她压压惊，好不好。”
林声慢低低应了一声：
“我只是想到姐姐经历这些，便觉得愧疚。”
九皇子握着林声慢的手，语气轻柔：
“这不是你的错，至于到底是谁，我一定会查出来，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林声慢点点头，露出一个含泪笑意道：
“多谢殿下。”
九皇子笑着说：
“好了，泪还没干呢，还笑得出来，走吧，带你出门转转。”
林声慢似有些害羞的低头：
“殿下惯会打趣我，殿下容我收拾一下，才好出门。”
九皇子点点头，笑着应下，目送林声慢进里屋。
林声慢含羞带怯的退下，转身后连眼角将落未落的泪都收的干干净净，神色清冷，眼底含冰。
下人为林声慢梳妆打扮，林声慢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勾起一个笑意，是她一贯的温柔笑意。
是属于林家庶女的，清雅的，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伏低做小的，温柔笑意。笑时连眼中都有波光闪烁，注视着别人的时候，似乎有一种情深相许的错觉。
是九皇子最爱的样子，他出身王室，见惯了名门贵女娇矜优雅的样子，连哭闹都要有分寸和体面，再见到她这样柔弱无依，只能依附厉害的人，万事都小心翼翼仔细观察的人，自然是后者更容易掌控。
林声慢戴上九皇子之前送来的首饰，他喜欢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她就是柔弱的菟丝子，需要依附别人，才能蜿蜒生长，她是他最合心意的掌中之物，他采摘着他亲手种下的果子。
而她，等着她的果子成熟的那一天。
等待越久，耗费越多心血养育出来的果子，采摘的那一天，该是何等的美妙。
林声慢轻笑，慢慢往外走去，看到九皇子负手而立，露出她惯有的笑意：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