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初一十五，本该是天子和皇后在一起的日子，这个规矩晋阳帝素来遵循的很好，这么多年初一十五大抵都是在晋阳后的宫殿里度过的。
晋阳后是位好皇后，出身名门，处事大气，就算是晋阳帝对这位王后，也是尊敬居多的。
可是如今，晋阳帝轻飘飘的就将规矩揭了过去，晋阳后在殿内听到了消息，脸色不变的道：
“下去吧。”
等宫人都退下后，晋阳后才看着楚青江道：
“跪下！”
楚青江跪在地上，恳求道：
“母后，保重凤体才是。”
晋阳后看着楚青江，十分失望的说：
“你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
楚青江将头磕在地上：
“实在是，这一次机会太好，儿子不甘心。”
晋阳后靠在椅子上：
“太好的机会，素来都是藏着阴谋诡计的，你若想对付他，就该是你寻他的破绽，他光明正大显出来的破绽，都不算破绽，这个道理你竟然还不知道？”
楚青江咬牙道：
“是儿子大意了。”
晋阳后看着楚青江，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晋阳帝的嫡子，说来说去，无论如何，楚青江都有争一争的底气，可是如今这一步，却走得让人进退维谷。
晋阳后缓缓开口：
“为何会对楚樽亦动手，莫非你以为杀了他，你就能当上储君了？”
楚青江看着晋阳后，微微一愣，晋阳后看着他语气冷漠道：
“莫非你当上储君的方法，就是把你这些兄弟杀个干净。”
楚青江浑身一凉，立刻道：
“儿子不敢！”
“不敢？你说不敢，陛下会怎么想，你舅舅会怎么想，到时候东窗事发，这满朝文武怎么想！”
晋阳后冷声斥责，然后站起身走到楚青江身边，有些生气道：
“你想争，你自然该去争，这满朝文武，你不会去拉拢？不去做政绩，不去收民心，你就算真的杀了楚樽亦，这储君就是你的了吗？”
楚青江跪着拽着晋阳后的衣服：
“儿子错了，母后你别生气，儿子错了。”
晋阳后抽出衣带看着楚青江：
“你自然是错了，你错的不是你要争，而是你蠢。为了你，你六弟投身军中，手掌兵权，你以为是为了什么？青江，你这样，对得起你六弟在沙场的厮杀吗？对得起你舅舅他们在朝堂之上如此为你吗？”
楚青江惭愧的垂下头：
“儿子错了。”
晋阳后看着他，问道：
“我听说，你想娶林南歌为皇妃？”
楚青江闻言，神色一顿，然后道：
“是，不过林家拒了。”
晋阳后几吸之间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楚青江道：
“拒了也好，不然林家答应了我还要发愁如何拒了。”
楚青江看着晋阳后，道：
“可是林家……”
“这满朝不是一个林家说了算的。”
晋阳后看着楚青江，语焉不详道：
“况且，你怎么知道，陛下真的对林家毫无芥蒂呢。”
楚青江有些不解的看着晋阳后：
“可是连姑姑，还有七妹妹……”
晋阳后看着楚青江，笑了笑：
“她们能护住林家，可是到最后，能护到什么地步呢。”
楚青江看着晋阳后，似乎不解晋阳后为何会这么说，晋阳后却不再提这一桩，道：
“这事都是往事了，你只要记住，林家没有那么重要。”
晋阳后顿了一顿，看着楚青江：
“至于林南歌，也不是你该喜欢的人。”
楚青江浑身一僵，良久，才低声道：
“是。”
晋阳后看着他，说：
“不要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你是我儿子，我不会去害你的。”
楚青江恭声道：
“儿子明白。”
晋阳后有些懒怠的说：
“罢了，你下去吧，今日之事，你明日好好向你父皇认罪。”
楚青江点点头：
“儿子知道。”
说着起身悄声退下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楚青江回头看着晋阳后，问道：
“母后，是不是我注定娶不到自己喜欢的人。”
晋阳后闻言，抬眸看着楚青江，露出一个复杂笑意：
“有舍有得，看你舍什么，自然得什么。”
你若是舍得帝位，自然有美人，这两者，本来就是不可兼得的。
楚青江神色复杂的看着晋阳后，然后离开了。
晋阳后等楚青江走后，才微微垂眸，良久，露出一个近乎自嘲的笑意。
说起来，嫁给晋阳帝多少年了，一开始无论为何，晋阳帝给足了她面子，在她这里歇下的日子不算短。
后来，后宫添了多少如画的美人，可是晋阳后都不在意，这些鲜艳的花朵，晋阳帝看她们的眼神，和看一件玩物没有区别。她一个皇后，会在意天子身边有多少玩物吗？
可是后来，萧容进宫之后，她才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威胁。
这个女人，才是她真正的威胁。
彼时初一十五晋阳帝也会歇在她这里，可是她看得见，晋阳帝看着萧容寝宫的方向，怔怔出神。
她记得晋阳帝曾经看着她，笑着说了一句：
“皇后，若孤为闲散王爷，孤一定只娶一人。”
只娶一人，晋阳后心头冰凉的看着晋阳帝，她知道，这一人从来都不会是她。
是萧容，晋阳帝爱她吗，爱，给了宠妃位置，给了一个就算夜夜流连也不会被大臣劝告的位置，晋阳后知道，晋阳帝以宠，掩盖了爱。
可是这后宫谁不是人精呢，让晋阳后没有想到的是，晋阳帝愿意为了萧容，亲自去处理这些后宫的明枪暗箭，为了萧容，向太后低头，为了萧容，恳求楚凌音在太后面前为萧容说好话，这一切，不是宠，是爱。
而现在，在萧容死去多年，为了萧容的儿子，晋阳帝干干脆脆的下了晋阳后的面子，晋阳后坐在床边，笑了笑。
萧容输了吗，输了，输给了晋阳帝的野心，她这一生唯一没有争过的，就是晋阳帝那颗君临天下的野心。
而她呢，母仪天下也好，稳居后位也好。只有她知道，这所谓的高位，用了她多少的心血，和夜不能寐。
晋阳后轻轻叹了口气，入了宫，就没有安宁的时候了，只有坐到太后的位置，才算真的安稳了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