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哭到有些崩溃的洛晚晚是被江烨强行拉开的。
江烨的指节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够了！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回去，你的精神就要先崩溃了。"
洛晚晚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江烨一把按进怀里，"去睡一觉吧，等你醒了，我们就想办法回去。"
洛晚晚的睫毛被泪水黏在一起，视线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头，任由江烨半扶半抱地将她带进内室。
洛晚晚离开后，墨云许怔怔看着自己的手，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洛晚晚眼泪的温度，那种灼热感像是烙进了皮肤里。他无意识地收拢手指，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了一缕飘散的晨风。
东方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夜色如同被稀释的墨汁，渐渐褪去浓黑。晨雾从河面升起，缠绕在枯树枝头，像一层半透明的纱。
夏日的天总亮的很早，在天完全亮起前，墨云许就收拾好行囊，将一封信压在烛台下便悄无声息地离开。王苏媚则被安置在马车里，她的呼吸平稳，唇色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盛京外的海河旁，河面泛着晨光，水波粼粼如碎银。墨云许的剑尖垂向地面，静静站在那里。
没过多久，陆百川的身影便出现在对岸时，身后还跟着五个步伐整齐到有些诡异的男子，像是被线牵着的木偶。
看见王苏媚的那一刻，陆百川急忙冲上前，却被墨云许用剑拦了下来。
"闪开！"陆百川低吼，"起码先让我看看她是否还活着！"
墨云许的剑纹丝不动，"她活得很好，不过是安睡药的药效没过去罢了。"
陆百川见状，终于冷静下来，"你要的人我都给你带过来了，可以把苏媚还给我了吧？"
"不急。"墨云许视线转向那些人，声音冷得像冰，"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在黑旗营中是什么身份？"
五人冷冷的看着前方，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站在最左侧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疤，从眉骨贯穿到嘴角，像是一条蜈蚣趴在脸上。
陆百川嗤笑出声，"这么说吧，把你们在林府被烧那日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他。"
"我叫赵七，"疤脸男人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如磨砂，"负责堵死所有门窗。那晚林老爷想从后门逃走，被我三刀砍倒在门槛上。"
第二个是个矮胖男子，笑起来露出满口黄牙："老子泼的火油，地窖口那桶特别加了料，保准烧得骨头都不剩。"
第三人瘦得像竹竿，说话时眼珠乱转："我守在院墙上射箭，有个小丫头想爬树逃走，被我射穿了后心。"他比划着，"箭上还抹了药，让她叫都叫不出声。"
第四人沉默片刻才道："我杀了那个奶娘，还有她怀里抱着的婴儿......"
最后是个年轻些的男子，他舔了舔嘴唇："林小姐......是我亲手勒死的。她挣扎的时候，指甲刮花了我的脸。"他指着右颊三道浅疤，"可惜没来得及做更多，火就烧过来了。"
听着他们的说辞，墨云许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太阳穴的青筋暴起。当听到最后那人描述芷柔的死状时，他的剑突然发出一声嗡鸣。
陆百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反应，"人我给你带来了，能不能报仇，就看你的本事了。"
墨云许缓缓抬起剑，剑尖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银弧，表情阴沉地如同从地狱中传来的回响，"今日，便要你们为林府亡魂陪葬！"
河面上的雾气被剑气搅动，惊起一片水鸟。那五人终于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后退半步。
剑光乍起的瞬间，河面炸开三道水柱。墨云许的衣袍下摆翻飞如鹰隼展翅，青锋剑在晨光中划出七道残影，同时刺向五人咽喉。
"铛铛铛"五声脆响，火星四溅中四人踉跄后退，最右侧的疤脸汉子却闷哼一声，他的火镰连着手腕齐齐落地，断口处喷出的热血在芦苇丛上浇出扇形轨迹。
"结阵！"黄牙胖子嘶吼着甩出铁链，其余三人立即呈犄角之势包抄。墨云许突然矮身旋斩，剑锋贴着地面卷起混着血水的泥沙，"噗"地没入瘦高个的膝盖。
惨叫声中，他借回弹之力腾空而起，足尖在铁链上轻点三下，剑尖精准刺穿胖子左眼。
"第三个。"墨云许落地时剑锋斜挑，将哀嚎的胖子踹向持弓者。
就在这一刻，他背后突然汗毛倒竖起来，本该昏迷的王苏媚不知何时已经苏醒，竟然从马车里掷出一把匕首！
墨云许急忙侧头避让，趁这个机会，最后两名杀手猛地扑来。墨云许丝毫不慌，青锋剑在掌心急转，一阵寒光闪过后，两颗头颅已经高高抛起，尚未落地就被剑气绞成血雾。
"看来黑旗营的狗，本事也不过如此啊。"墨云许冷笑一声，甩落剑上血珠，却忽然发现鞋底粘着一片焦黑布料，材质模样像极了芷柔常穿的那件。
这个发现让他剑势微滞，恰在此时，背后传来机括轻响。
剧痛比声音来得更快，三寸长的弩箭猛地贯穿他右肩胛骨！箭头弹出的倒钩声清晰可闻。他急忙，但第二支箭已经深深钉入膝窝，淬了孔雀胆的箭簇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蓝。
"蚀骨散的滋味如何啊？"陆百川从马车中缓步走出，手中弩机还冒着青烟。而在他身后，是完好无损的王苏媚，唇上胭脂鲜艳得像刚饮过血一般。
墨云许以剑拄地，剑刃在卵石滩上刮出刺耳声响。
毒性发作得极快，他看见自己握剑的手正缓缓浮现蛛网状紫斑。
“你，你...”
枯枝断裂声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他抬起头，只看见一名男子从灌木丛中走了过来。
是左青！
他竟然没有死！
墨云许立即醒悟过来，自嘲地勾起嘴角，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青锋剑上。
"是我蠢，居然会中了你们的计。"
陆百川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匕首，刀面反射的晨光在墨云许脸上游走，"昨日左青不过事先服下了龟息散，在你面前唱了一出假死的戏罢了。为了救回苏媚，他甘愿付出这点代价。"
"听说墨将军昨日哭得很动人？”左青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染血的靴底碾上墨云许的手掌，残缺的耳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那个姓洛的贱人在哪？我缺的这只耳朵，要你们两个用命来偿还！"
墨云许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芦苇丛中的水鸟惊飞。他咳出一口黑血，"你们真以为...我会毫无防备？"
他艰难地抬起完好的左手，指向王苏媚，"看看她的手腕吧，那里被我下了毒，算算时间，应该快发作了。"
陆百川脸色骤变，一把抓过王苏媚的手臂。丝绸袖管撕开的裂帛声中，露出内侧那个发黑的针孔，周围皮肤已经呈现诡异的青褐色。
"混账！"陆百川揪住墨云许的衣领将他提起，箭伤处顿时血流如注。陆百川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你对她用了什么？"
墨云许被勒得呼吸困难，却露出解脱般的微笑，每个字都带着血沫，“那是我从西域带回来的奇毒，若是三个时辰内服用特定解药也就罢了，若是没有，她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左青突然暴起，一拳砸在墨云许腹部，"把解药拿来！"
咆哮惊起整片芦苇荡的飞鸟，左青掐着墨云许的脖子将人按进浅滩，浑浊的河水立刻被血染红。
墨云许在窒息中依然在笑。他仿佛看见了芷柔绣给他的平安符从怀中飘出，顺着血色河水漂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