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前的铁栅栏爬满了新生的藤蔓,嫩绿的枝叶在微风中舒展,像是无数只小心翼翼探出的手。阳光透过叶隙洒落,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风轻轻晃动。
洛晚晚站在校门口,恍惚间嗅到了熟悉的粉笔灰味道。十六岁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那时她总爱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而现在,她却站在这里,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王磊和其他同学早已兴冲冲地跑进去找老师,走廊里传来他们夸张的笑闹声。她和今天值班的班主任不算熟络,只匆匆点头打了个招呼,便悄悄退到一旁。
楼梯间的墙壁斑驳陈旧,上面层层叠叠覆盖着不同时期的涂鸦:歪歪扭扭的告白、潦草的签名、甚至还有几道用圆规刻下的深深划痕。洛晚晚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痕迹,仿佛能触摸到过去的时光。
顶层走廊空荡荡的,夕阳斜斜地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而孤独。
走廊尽头的窗户敞开着,微风卷着薰衣草的淡香飘进来。从这里望去,整座欧式古堡庄园尽收眼底,成片的紫色花田在暮色中轻轻摇曳,宛如一片温柔的梦境。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你也在这里啊。”
苏沫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轻飘飘的。
洛晚晚转过身,看到苏沫正倚在走廊尽头的窗边,酒红色的裙摆被风撩起一角,像是一簇摇曳的火焰。她手里捏着一片薰衣草,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花瓣,紫色的花片在她指间缓缓旋转。
洛晚晚的视线落在那片薰衣草上,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怎么没跟老师多聊会儿?她可念叨你好久了。”
苏沫轻笑一声,眼尾微微上扬,随手将薰衣草别在耳后,发丝间点缀的那抹紫色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上学的时候,她喜欢你比喜欢我多。现在倒是学会按发展程度分配偏爱了……”
话刚出口,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睫毛轻轻一颤,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洛晚晚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运动服,简单、舒适,却和苏沫那身精致优雅的装扮形成鲜明对比。她耸耸肩,语气轻松:“没关系,你说的是事实。”
苏沫向前走了几步,高跟鞋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窗台,那里有几道浅浅的刻痕,像是被人用指甲或小刀一点点磨出来的,“你知道吗?我和林芝以前,都很羡慕你。”
洛晚晚一怔,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向这里。
“自从她转到你们班后,我经常看到她站在这个位置。”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的花田,“那时候,林芝总说些奇怪的话,比如‘紫色是最接近灵魂的颜色’,还有什么,‘两个世界看起来远在天边,其实近在咫尺’。说实话,我那时经常觉得她有些疯了。”
洛晚晚心头一跳,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窗台上那些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刻痕,隐约组成了一个模糊的图案。她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指尖微微发凉:“这是……?”
苏沫转过身,背靠着窗台。夕阳的光晕笼罩着她,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林芝喜欢在这里涂涂画画,说是能减压。”她的目光落在远处那座欧式古堡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片庄园时,随手刻下的。”
洛晚晚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个图案,她曾在庄园中见过。
更准确地说,是在从学校通往庄园的那条小路上,某个不起眼的石墩上,刻着一模一样的符号。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思绪翻涌着,以至于等她回过神来时,苏沫已经转身走向楼梯口。
“对了。”苏沫在楼梯转角处停下,侧过脸,酒红色的裙摆轻轻一晃,“林婷父母说已经接到她了,江烨应该快到了。我劝你,有些话,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对大家都好。”
洛晚晚当然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可还没来得及解释,苏沫的背影便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
洛晚晚走下楼梯。夕阳的余晖已经褪去大半,走廊的阴影像潮水般漫上来,吞没了她方才站立的地方。
校园后门的小路荒芜已久,杂草丛生,几株野蔷薇横亘在路中央,尖锐的刺勾住她的裤脚。她不得不放慢脚步,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鞋底碾碎枯叶的脆响。
——沙沙。
身后忽然传来细碎的声响。洛晚晚猛地回头,小路空荡荡的,只有晚风掠过草丛的摇曳。远处教学楼的灯光已经亮起,在暮色中像漂浮的萤火。
"谁?"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只有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卷着几片落叶打了个旋儿,又归于平静。
洛晚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可她环顾四周,除了越来越浓的暮色,什么也没有。
石墩就在小路拐角处,半埋在杂草中,青苔爬满了底部。她蹲下身,颤抖的手指拂去表面的尘土,一个鎏金色的图腾赫然映入眼帘。
这是一条正在腾云的龙!
洛晚晚蹲下身子,仔细看去。图腾上的线条古朴而流畅,龙首昂扬,龙身盘绕,与窗台上那个模糊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这里的刻痕更深,更完整,龙的眼睛处甚至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紫水晶,在暮色中泛着幽微的光。
洛晚晚的呼吸停滞了。眼前的这个图腾,跟之前塔楼上的凤凰图腾实在太过神似。
难道说,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不止那一个?
手掌情不自禁地抚了上去,指腹下冰凉的刻痕真实得刺骨。
如果说这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那么这个小说世界,会是他们真实存在的那个吗?
身后忽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洛晚晚倏地站起,转身时差点被自己的脚步绊倒。小路尽头,一个模糊的人影静静伫立。逆光中看不清面容,只有被风吹起的衣角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