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林芝靠在床头,苍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戒指。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戒指上未擦净的泥渍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是那日被陆百川绑架时,情急之下被她扔到草丛中的那枚。直到如今她都能无比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拼命挣脱,如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抛向远处。
戒指划出的那道银光清晰地刻在记忆里,那是她留给世界的最后求救信号。
可直到她爬出那个废弃仓库,那枚戒指仍旧静静躺在那片泥泞里,被雨水浸泡,被落叶掩埋。没有一个人发现它,没有一个人能救它。
指腹轻轻擦过戒指上的划痕,林芝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就像她一样,能够救她的,永远只有她自己。
正出神时,走廊上突然响起脚步声。林芝眼神一凛,迅速将戒指塞回枕头下。她撑起身子,脸上已经挂起明媚的笑容,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快,“云许,你可算来啦。”
话音在看清来人相貌的瞬间戛然而止。
病房门口,洛晚晚抱着一大束鲜花站在那里。她似乎刚从寒风中走来,鼻尖还泛着红,发梢沾着未化的雪粒。看到林芝僵硬的表情,她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花束包装纸。
“外面下雪了。”洛晚晚轻声说着,她小心翼翼地将花束放在床头柜上,又后退两步,与病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那是一束含苞待放的黄色玫瑰,是她最喜欢的花。
林芝的目光在花束上停留了一秒,嘴角的弧度纹丝不动,只有指尖悄悄攥紧了被单,“你来啦,怎么没看见江烨?”
洛晚晚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头整理着花束,将一枝歪斜的玫瑰轻轻扶正,“他去帮你办出院手续了。你知道的,有熟人办事会方便些。”
“嗯。”林芝点点头,视线缓缓扫视她,从微微颤抖的睫毛到紧抿的唇角,不放过任何一丝异样。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寂静的病房里只有暖气片发出的细微声响。
“听说你们昨天去参加同学聚会了,”林芝突然开口,手指绕着被角打转,“感觉怎样?有见到什么关系好的朋友吗?”
洛晚晚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她低头继续整理着花束,动作却明显变得僵硬,“你也知道,我向来不擅长社交。高中时能算得上是朋友的,一共也就你跟江烨两个。”
林芝突然笑了。那笑声太过清脆,在病房里显得突兀又刻意。她歪着头,阳光在她眼中折射出奇异的光彩。
“是吗?”她拖长了音调,眼神却冷了下来,“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我们两个之间是朋友?”
洛晚晚整理花束的手顿住了。一片花瓣因她突然加重的力道而飘落,缓缓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像一滴鲜红的血。
看着她全身僵硬的样子,林芝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心情很好地欣赏着对方的窘迫。
“开玩笑的,”她甜腻地开口,眼神愈发幽深,“我们当然是朋友了。而且晚晚,你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朋友。”
这弦外之音实在太过明显,让她想装听不懂都难。
她只好避开林芝的眼神,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我那天看到苏沫了,她说这次从国外回来会多待一阵儿,你们可以找时间好好聚一下。”
林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她慢慢靠回枕头上,目光落在窗外纷飞的雪花上,“再说吧,我跟她的交情也没有那么深。”
沉默再次蔓延。洛晚晚站在床边,看着阳光将林芝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记忆中那个总是活力四射的女孩,现在瘦得几乎能看见颈侧的血管。
“林芝。”她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却又停住,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拉住了脚步。
林芝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医生说我已经没什么事了,一会办完手续后,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洛晚晚的眼睛亮了一些。她点点头,“好,去那家你最爱的面馆如何?”
林芝笑了笑,不置可否,“不着急,问问他们的意见再定。”
洛晚晚微微蹙眉,刚想问还有谁,便看到病房的门把手突然转动了一下,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江烨推门而入,白色大衣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身上还带着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
他一边摘下听诊器一边自然地走向病床,“感觉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再跟你的主治医生说一声,多歇几天再出院?”
“不用,我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这段时间一直躺着,再不活动啊,骨头都快不好使了。”林芝笑着说道,视线落在江烨自然搭在洛晚晚肩头的手上。
洛晚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江烨的手指在她肩上轻轻用力,像是在宣示主权一般。
她抿了抿唇,没有躲开,只是握着水杯的指节微微发白。
就在这时,病房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门前略作停顿后,门被轻轻推开。
墨云许站在门口,黑色风衣的肩头还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随着他进门的动作簌簌落下。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江烨搂着洛晚晚的那只手上,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下颌线条瞬间绷紧。
“云许!”林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你来了。”
墨云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他走到病床另一侧,从包里拿出一叠单据,“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回去后注意饮食清淡,定期复查就行。”
“太好了!”林芝接过单据,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墨云许的手背,“我都快闷死了,今晚我们四个一起出去吃饭吧?我知道新开了家不错的日料店。”
洛晚晚担忧地皱眉,“你的伤才刚好,现在还不能吃这些东西吧。”
“没事的。”林芝笑容明媚地晃了晃手腕,白皙的皮肤上除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外,已丝毫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