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晚晚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股寒意夹杂着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个盘旋在心头、让她自己都感到战栗的疑问,艰难地吐了出来:
“墨云许,你告诉我,江院长的事不会是你做的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墨云许转回头,那双眸子里有种浓到化不开的阴鸷,他盯着洛晚晚,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瞬间将她包围。
好在,只是片刻功夫,他眼中的风暴便以惊人的速度压了下去,重新覆盖上那层更厚、更冷的寒冰。
“洛晚晚,”他叫她的全名,语气透着深深的失望,“为什么你总是要把那些不相干的人看得那么重要?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们的生死与你无关。”
“不相干?”洛晚晚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头顶,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难以置信的愤怒,“那是人命啊墨云许,那是活生生的人命!江院长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你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去替天行道?”
她强迫自己深深吸气,再吸气,试图压下那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激动,“每个人的生命都很宝贵,你没有权利去随意剥夺!这里不是你所处的封建社会,你也不是皇帝。”
墨云许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眼神深不见底,所有的情绪都被死死地封锁在那片寒冰之下。
洛晚晚感觉已经完全看不透他,明明,明明他给自己的感觉已经不再是那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恶魔,可是现在……
她只是想要知道真相,她必须要知道真相!
这一次,她决不能妥协。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同实质般横亘在两人之间。
最终,墨云许率先移开了目光,薄唇抿成一条更冷的直线,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没有再看她一眼,也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
洛晚晚站在原地,冰冷的雨水开始零星地落下,打在她裸露的手臂上,激起一阵寒栗。
她看着墨云许沉默冷硬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压垮。
最终,她也只是沉默地跟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狭小的车厢里,两人一路无话,只有窗外单调的雨刮器声和引擎的低鸣,像在为这破碎的沉默伴奏。
回到家里,洛晚晚甚至没有力气换下那身潮湿粘腻的黑色套裙,只是疲惫地靠在客厅冰冷的墙壁上,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灯火。
墨云许则径直走进了书房,反手关上了门。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洛晚晚盯着墙上挂钟的指针,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她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墨云许那句“自食其果”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头,让她不寒而栗。她反复回忆着江院长生前的点滴,试图找出任何可能与墨云许产生致命冲突的蛛丝马迹,却徒劳无功。
疲惫和混乱最终压垮了她,她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一角,在冰冷的皮革气息和窗外单调的雨声中,意识渐渐模糊,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一两个小时,也许更久。
一阵急促、尖锐的门铃声,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别墅里骤然响起。
“叮咚——叮咚——叮咚!”
洛晚晚猛地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书房的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拉开。墨云许站在门口,他显然也没有睡,身上的西装外套只是随意地搭在手臂上,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脸色在玄关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冷峻,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戒备的锐利。
门铃声再次急促地响起。
洛晚晚扶着沙发扶手艰难地站起身,双腿因为压的太久有些发麻。墨云许看了她一眼,随即大步走向门口,抢在她前面打开门。
门外,楼道感应灯冰冷的光线倾泻而入,清晰地照亮了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来人穿着笔挺的深色制服,为首的中年警察面容严肃,从内袋里掏出证件并展示在二人面前。
“墨云许先生吗?”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关于江丰斌先生遇害一案,有目击证人证实,在案发时间段内曾看到你出入过死者位于枫林苑的住所。请你现在跟我们回局里一趟,配合调查。”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洛晚晚的心口。
这些冰冷的词语组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她最不愿面对、却已隐隐猜到的可怕现实。她的目光投向墨云许挺直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中年警察的目光转向洛晚晚,公式化的语气没有变化,“另外洛晚晚女士,作为与嫌疑人关系密切的人员,也请你一同前往,协助我们了解情况。”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水的腥气,从洞开的门外灌入,吹得洛晚晚单薄的身体一阵瑟缩。她看着警察让开道路,看着墨云许沉默地、步履沉稳地率先走出家门,踏入门外那片被警灯染上诡异红蓝光晕的雨幕之中。
“走吧,洛女士。”中年警察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任何感情。
她松开扶着墙壁的手,指甲在光滑的墙面上留下几道细微的、无人在意的白痕。
审讯室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微光和一切声响。
墨云许被安置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上,面前是同样泛着冷硬光泽的金属桌。头顶惨白的LED灯管发出恒定而刺眼的光线,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更显得那双深眸如同不见底的寒渊。
负责审讯的是个四十岁上下、面相精悍的刑警,姓李。他翻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墨云许,说说吧,6月10号晚上你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
墨云许的视线落在桌面冰冷的金属反光上,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李警官等了几秒,眉头微微蹙起,身体前倾,“有人看到你了。就在那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有人清楚地看到你朝着枫林苑的方向走,那个方向,只有江丰斌先生一家独栋别墅。而就在当晚,江先生遇害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紧紧攫住墨云许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墨先生,请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晚在枫林苑附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或者,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墨云许终于抬起了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像在打量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物品。
他的目光在李警官脸上停留了两秒,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平缓,不带一丝情绪:“李警官,你怀疑我是杀害江丰斌的凶手?”
李警官被这直白的问题噎了一下,随即沉声道,“我们只是在调查每一个可能的线索。据目前掌握到的时候信息看来,你有重大作案嫌疑。”
“嫌疑?”墨云许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弧度冷得刺骨,“那么证据呢?”
李警官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这正是他们破案的困难所在。
第一现场被刻意清理过,凶器无踪,没有指纹,没有目击凶案过程的直接证人,只有外围模糊的“看到人朝那个方向走”的证词。时间点吻合,动机存在,但缺乏最关键的、能一击即中的铁证。
所以一个月过去,案子几乎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