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极痛,可抵不过内心悲凉。
到现在,他才明白,无论他怎么卑微讨好求原谅都没用,他只能靠威胁她来留住她。
这一刻,无数的心酸晦涩溢满心头,比身体上的伤还要痛苦。
他深吸一口气,“我带你去见她。”
王缰立刻驱车朝医院驶去。
*
普外病房
顾闻时站在走廊外静静的等着,她们母女之间相处,他不会不识趣的进去打扰。
王缰在一旁满是担心:“先生,您的伤得抓紧找医生看一下。”
本身在画展救人的时候伤口就被扯开了,又在追车的时候不顾一切。
那辆车算是彻底报废了,万幸顾总没出大事,可整个左手现在垂着,严重脱臼也是疼的。
“没事。”
他要在这里看着她,以防再出什么岔子。
病房内灯光昏暗,沈然安静的坐在沈母床边。
她看着母亲安然睡着,也不打算吵醒她,只是静静坐着想着接下来的事。
今天这事也让她想清楚了一件事。
他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就算自己侥幸逃脱,面对的也是四处逃避的生活。
与其如此,还不如反客为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需要好好想想... ...
该怎么做,才能堂堂正正的离开他。
‘叩叩——’病房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顾闻时想问她什么时候走,在这里呆太久,恐怕也会打扰了病人休息。
沈然直接拉开门走了出来。
见她眼眶通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顾闻时所有询问的话再一次咽了回去。
沈然抬脚就要往外走。
顾闻时沉默着跟上。
见顾先生丝毫没提受伤的事,王缰坐不住了,他小声提醒:“顾总,您还没处理伤。”
他的话没叫下顾闻时,反倒叫停了沈然。
她视线向下扫去,就见顾闻时的左手只有手帕草草缠着,此刻无力垂下,血浸透了往下流。
他怕她看见,悄悄向后躲了躲。
纵然知道她看见了也不会心疼,可他还是怕被她看到。
顾闻时努力笑着:“其实也没什么。”
他的话被沈然打断。
“有伤怎么不去看?”
沈然清丽的脸庞上虽然没有表露的特别关心,但到底不像是冰块般毫无温度。
顾闻时愣住,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半晌后,他不敢置信开了口:“你... ...这算是关心吗?”
沈然垂眸,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他本以为她不会回答。
可却意外听见她说,“急诊在一楼。”
顾闻时灰暗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他压抑下心中狂跳,却还是脸上洋溢着开心跟了上去。
王缰内心琢磨不透,夫人怎么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不过他瞧着他们之间气氛缓和了些,也为他们高兴。
一行人去到了急诊,医生看到伤口之后皱起眉头,“伤成这样,怎么弄的?”
他上下打量着他们两个人,心中存了些警惕,试探着问,“小两口吵架,动手了?”
顾闻时被他问的开心,连忙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揽过她在自己身边,语态亲昵解释:“是我开车不小心伤着了,我老婆温柔,从不和我吵架的。”
“新婚吧?”医生一听,也跟着轻松笑了起来,“看着亲昵的样子,像是热恋小夫妻。”
沈然有些抵触他的亲近,她不自然的挪开眼神,没有答话。
医生开好单子,带着他去了治疗室。
顾闻时牵着沈然的手坐在床边,接骨和缝合的时候全程都没吭一声。
在脱掉上衣露出胸口前的伤口时,医生不由得皱紧眉头,“怎么伤的这么深啊?”
沈然也看见了那处伤口,干涸血迹和血肉混合在一起。
旁边还隐隐泛着白,似乎有要发炎的迹象。
医生拿止血钳探进去清创的时候发现深/入不少,叹了口气:“再深一点,你就要气胸进医院了,搞不好可是危及生命的事。”
顾闻时早就知道这些,可是医生毫无顾忌的说出来之后,他下意识就去看沈然。
他有些慌张,怕她担心连忙开口:“没那么严重,就看着血活。”
他握了握沈然的手,想要安抚她:“真的不严重。”
她好不容易对自己有些回应,他不想吓退她。
沈然眸子颤了颤,随后半掩眼帘,虽然没多说什么,可眼底却藏了些复杂心绪。
医生缝合全程顾闻时都没喊一句疼,等到他们出来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回到了臻园,沈然疲惫极了,她想上楼休息。
可她刚走几步,就被顾闻时轻轻从后头握住了手。
她回过头看他,见他漆黑眼眸亮晶晶的,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你记得... ...下周三是什么日子吗?”
下周三
是顾闻时生日... ...
沈然眼底暗了暗,她没有说话。
见她没想起来,顾闻时接着提醒:“是我生日。不过,周三那天会有父辈的各位朋友要来,多半会是商业应酬,没什么意思... ...”
“嗯,生日快乐。”
她笑了笑,说着就想要上楼。
顾闻时又连忙挡在她面前,他有些不自在说:“之前在顾家,你都会提前一晚给我过生日,今年... ...还过吗?”
顾闻时从小到大,每一年的生日都办的风光体面。
她很小的时候被顾叔叔领进顾家,她已经忘记了当时的很多细节。
可她永远都忘不掉,在偌大客厅下,少年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浅灰色的毛衣衬出他肤色白/皙,鼻梁高/挺精致,稍浅的眼窝下是一双淡然的眼眸。
他姿态倦懒带着随意,轻飘飘看着自己。
她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人天生就这么好看,但她也很清楚,有些人天生就是少爷。
之后,在他生日上,见他穿着西装游走在不同人士身边,虽然是少年,却端着香槟跟人谈笑风生。
可当晚,他就因为顶罪在书房挨了顾叔叔的打,一个人躲在房间里。
她问他饿不饿,他没回答。
所以,她给他送了生日面。
所以,今后他的每一年生日,她都会在前一天给他过。
思绪拉回来,沈然心脏像是被人攥着般带着些窒息感。
她顿了很久,声音低低的:“过吧。”
她这话一出,顾闻时登时眼眶就红了,“真的?”
见她点头,他鼻尖酸涩,开口时已然有些哑了:“好像在做梦一样。”
像人用心编织了一场美梦,诱他踏入万丈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