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软弱可欺，被刀架在脖子上还放她走的墨惊尘。
那个霸道却又莫名其妙地地一次一次宣布“我要你当我王妃”的墨惊尘。
那个说着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墨惊尘。
那个危机时刻救她于困境，却不跟着她一起走的墨惊尘。
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放不下的墨惊尘。
这一切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报恩？
愧疚对他的敌意和伤害，报恩他的舍命相救。
是这样吗？
容轻羽问自己。
不。
不是这样的。
容轻羽多喜欢答案就是这样的，但是她无法欺骗自己。
白至岑也曾救过她，她最后也能还了他的恩情，断的干干净，走得毫无眷恋。
但是……
对墨惊尘，她好像做不到。
见容轻羽半晌不说话，司徒翼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她：“哼，被我问得回答不了了吧。你是不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容轻羽没有回头，撩起眼皮，静静地看着司徒翼。
眼前的男人是墨惊尘的心腹亲信，墨惊尘信任着他，显然他也对墨惊尘百分百的忠诚。随时都担忧着墨惊尘，所以才会用怀疑的语气质问她。
容轻羽并不生气。
她知道只有关怀着一个人时，才会对那人身旁的一切人和事都秉持着怀疑的态度，甚至到了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地步。
她懂，这是一种深沉而不需要说出口的感情。
她懂司徒翼。
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与其说主子和奴才，不如说是一起经历过风雨暗箭的至亲兄弟。
这种感情理所当然。
但是她自己呢。
她甚至和墨惊尘相识不久，并未曾有过多浓厚的感情急促，但是她好像就是舍不得看他难过，看他露出失望的表情，甚至想要保护他。
这又是为什么呢？
容轻羽握紧了拳头，脸色一瞬变得难看起来，不一会儿，又轻轻笑了起来。
司徒翼看着容轻羽，顿时毛骨悚然，“你笑什么？”
容轻羽盯着司徒翼，笑得越发畅快，如果当时司徒翼细听，还能发现她嗓音里夹杂着一缕不甚明显的颤抖。
容轻羽不是没有经历过感情，她曾经那么炽热地爱过谭一涵，虽然最后一败涂地，甚至连命都搭上了。
她愚钝过，但是她不是感情上的白痴，她知道她对墨惊尘的重重情绪，她在谭一涵身上都体会到过。
如果非要给这种情绪，一种定义。
那应该是——
她或许有些喜欢墨惊尘吧。
“我在笑什么啊——”容轻羽喃喃低语着，仰头望着天上那弯银钩似的下弦月，那些缠绵的月华悉数落进了她的眼底，看起来温柔得像是一泊盛纳了星月九霄的湖水，“我只是觉得今晚的月色，值得让人回味。”
扔下这句话，容轻羽不再理睬目瞪口呆的司徒翼，步履轻松地朝着景阳宫走去，她起初走得缓慢，渐渐的越来越快，最后在雪地里小跑了起来。
她要早点回到凤鸣宫去，看一看墨惊尘。
是否她那份悸动，真的是心有欢喜。
景阳宫内的灯火彻夜不熄。
一个浑身被捆绑的小太监，被吊在墨迟虞暂居的卧房外院子里的一颗枯树上。
他身上满是鞭挞的伤痕，衣服破成了了一缕一缕，犹如烂布条一样，挂在身上，衣不蔽体，血液像溪流一样潺潺滴落在雪地上。
小太监已经没了生息，头无力地垂在了胸口，像是被扔弃的破布一样在风中轻轻晃荡着。
喜来手里拿着染血的牛皮鞭子，细长的眼睛微眯着扫过雪地里跪了一地的丫鬟太监们，沉声道：“他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肃王的状况还有谁胡说八道传出去，杂家不会让你们死的比他轻松。”
乌泱泱跪了一地院落的人，却真的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下人们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呼吸稍微大声一些，就会和树上的人落得一样的下场。
就在这时，一个下台阶连滚带爬的滚了进来。
打破了寂静。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甚至连偷偷瞥向那人的勇气都没有，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内心发颤，想着这人又要遭殃了。
喜来冷笑一声：“小钊子，急急忙忙的作甚。”
他苍白的手指拂过牛皮鞭子，表情是与之匹配的阴狠。
“公公，公公，闯进来了。”
小太监一哆嗦，话都说不利索。
喜来皱眉，正欲呵斥，就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像云一样飘了进来。
喜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容轻羽，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恭敬谄媚，紧接着迎了上去：“原来是容尚书家的神医千金来了，奴才可等候神医小姐多时了。”
喜来今夜接到墨迟虞的命令，去凤鸣宫请容轻羽，却被凤鸣宫的人挡住了，说是会通报，他在寒夜里等了一个时辰，都未见容轻羽的踪影，愤怒地折了回来。
被恶疾缠身的墨迟虞大发雷霆，恰好掉在树上的小太监笨手笨脚打碎了药碗，墨迟虞被疼痛折磨，便让喜来处置了那个小太监。
喜来也战战兢兢，生怕触怒了墨迟虞。
他原以为容轻羽是不会来的，想着等一下再去请一次人，没想到她就来了。
“别这么叫我。”对于喜来的称呼，容轻羽很排斥，微微蹙了蹙眉。
“容小姐，容小姐，看奴才这张嘴，真该打。”喜来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还扇了自己一巴掌。关于容轻羽和容奎不睦的事，他有所耳闻，没想到是真的。
容轻羽进来时，就看到了喜来嚣张的态度，他手上拿着的染血鞭子，结合树上挂着的那个血人，对刚刚发生的事，已经有所猜测了。
刚刚在动用私刑。
清冽的空气里还飘着血腥味。
再看喜来对自己卑躬屈膝的谄媚嘴脸，心下厌恶得很。
她睁眼都不瞧喜来一眼，就朝着墨迟虞所在的房间走去。
喜来面上笑容不变，心下却冷笑一声。
他好歹是贤淑贵妃面前的红人，多少人想巴结他，这个小妮子给她几分颜色，就拿上乔了，虽然他现在不能动她，但是早晚有一天，等肃王登基，她还不是要跪着来求自己。
喜来跟了上去，笑容像是刻在脸上一般，不遗余力地拍着马屁，“容小姐人美心善，九天仙女下凡，华佗在世，天下第一神医的位置早晚属于你。”
一直低眉垂眸司徒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司徒翼，猛地抬头，瞥向了喜来。
喜来被那愤怒地一眼瞪着一愣，心想自己说的话没什么毛病，为何容轻羽身边的丫鬟反应这么大。
他不由多看了司徒翼一眼，越看越觉得这粗壮的丫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分外的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