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他!”
墨迟虞猛地拔高了嗓门,眼眶血红,像是一只被囚困起来,饱受折磨的困兽。
“那个临川府尹就是他的人,当时若风去找他算账的时候,他已经悬梁自尽了,身上还有本王那个好四弟的密函。墨惊尘一定是怕事情泄露,所以杀了临川府尹,想抹掉证据。”
墨迟虞吼完,一口气喘不上来,胸腔起伏得像是一个破风箱。
可容轻羽却因他的话吃了一惊。
临川府尹死了?
容轻羽虽然对那势利眼的府尹没啥好印象,但是一个不久前还见过的人,乍一听死了,还是不能坦然说出“死了活该”之类的话。
她收敛了一下情绪:“你不觉得这太可疑了么,如果他真的行凶后,怎会留下证据。”
墨迟虞好不容易将那口气倒上来,他已经被痛苦折腾得失去了理智:“就是他,就是他,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容轻羽用可笑的视线看着他。觉得这样的墨迟虞没有和他再交流下去的必要了,被仇恨和偏见懵逼的人,看到的世界都是灰暗的。
不过她既然来了,看到他这样就不能弃之不顾。
还有一点就是,她对着墨迟虞这样千疮百孔的一副残躯,她确实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墨迟虞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但是没有具体诊断之前,她也不能妄下定论。
她从随身背着的布包里,掏出一副手套戴上了,按照墨迟虞的说法,这些虫子只纠缠他,对其他人无感,但是她也不想直接触碰到那些恶心的寄生虫。
就在容轻羽探过手,想把上他的脉门时,墨迟虞像是疯了一样挥开了她的手,歇斯底里地大喊:“就是他,就是墨惊尘这个贱种,他这是在报复我啊,他就和他那个死去的母妃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一定是知道了当年猎守是我让他掉进了陷阱里,毁了他的腿,他才用这种恶毒的手段报复我,你这人一向冷酷无情,坏透了心肠,你莫要被他骗了。”
容轻羽吃惊,被墨迟虞打得隐隐发痛的手,僵住了。
她早就猜到墨惊尘的腿残废,定然和宫闱之争脱不了干系,但是怎么都没想到墨惊尘的腿是被墨迟虞害得残废的。
范月国无人不知,敬王墨惊尘十岁那年伤了腿,楼下终身的残疾。
墨迟虞不过比墨惊尘大两岁,那时候,也是初初长成的少年,却拥有了歹毒的心肠。
容轻羽想起来之前,墨惊尘说的那句他从来不将墨迟虞当对手的话,如果墨惊尘如果知道墨迟虞一直将他当对手,还害得他残废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容轻羽看着墨迟虞癫狂的模样,一股火气冒了起来。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脸面指责别人冷血无情。
明明他才是最冷酷无情,心如蛇蝎的人。
容轻羽遏制住了,转身就走的冲动。
墨迟虞还在咒骂着墨惊尘,涵养和气度都不管不顾地扔在了一旁,容轻羽一耳光扇在了他脸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
容轻羽用了十足的力道,她的手也又麻又痛。
墨迟虞被这一巴掌扇懵了。
好半响才回过神,不敢置信地看着容轻羽,他下意识地想抬起手摸一摸被掌箍的脸颊,看到爬满寄生虫的手,又嫌恶地缩了回去。
现在,连他自己都厌恶自己。
想到自己的母妃淑娴贵妃看到他这副模样,惊恐排斥的眼神,最后还吓晕了过去,他没由来的就一阵心酸。
墨迟虞嘴唇颤抖着,眼眶也微微泛红,“你……你竟敢打我。”
“冷静了吗?”
容轻羽居高临下漠然地看着他,“如果还想让我帮你治疗,就烦请肃王殿下闭嘴,我行医看病时,不喜欢病人大吵大闹,我不欠你的。”
墨迟虞喉结滚了滚,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忌惮容轻羽如果真的不给他看病了,他知道容轻羽这个人,凡事随心而欲,那权势压人的伎俩,在她身上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会适得其反。
见墨迟虞没再吭声后,容轻羽将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越探她的眉心蹙得越紧。
结果有些出乎意料。
她以为墨迟虞现在的样子,怕是肺腑内脏都遭到了侵蚀,元气大伤,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但墨迟虞脉象却出奇的平和,甚至比一般人还强健许多。
见容轻羽愁眉不展,墨迟虞有些害怕了。
“本王……本王是不是没得救了。”
容轻羽收回了放在墨迟虞腕子上的手,事实就是地说:“没大事,很健康。”
“本王这样,你说很健康!”墨迟虞愤怒地将案头的托盘挥到了地上,大吼大叫道:“你是不是被墨惊尘收买了,想要害我,他给你多少银子,都双倍,不十倍给你。”
容轻羽眼底续起嘲讽,等墨迟虞发完疯后,冷声道:“墨惊尘没有收买过我,如果我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胁迫我。今日让我来帮你看病的就是你嘴里那个冷酷无情的墨惊尘。”
闻言,墨迟虞微微一愣,旋即眼里又升腾起彻骨的恨意和怨毒,咬着牙道:“他这个人,最擅长收买人心了。”
容轻羽知道此刻和一个被仇恨和疼痛双重折磨的人来说,说什么都没用。
况且,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再和墨迟虞这种人多费唇舌。
“肃王,你好自为之吧。”
搁下这句话,容轻羽大步朝着外室走去,全然不顾墨迟虞在背后让她回去的嘶喊声。
甫一走出内室,墨惊尘就迎了上来,递给她一条帕子,示意她擦擦手,“怎么了?刚刚听司徒翼说肃王的病十分奇特,你瞧出什么蹊跷了吗?”
容轻羽看着墨惊尘,心底顿然涌起一声底底的叹息。
如果墨惊尘知道他想要救的人,就是当年残害他的人,不知道还会想要救他吗。
“没有。”容轻羽轻声说:“我从前也未见过这种状况。”
可凭借她从前看过的生物世界的科普,她大约有了一个方向。只不过她现在气都没顺过来,并不想都说。
“没事,不着急。”墨惊尘看容轻羽的模样,以为她因为拿墨迟虞的病没办法,所以发愁,不由出声宽慰道。
“我不急。”反正吃苦头的也不是她。
这时,抱着臂的司徒翼就走了过来,奇怪地看着容轻羽。
容轻羽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你干什么?”
“你竟然没吐?你不觉得恶心吗?”
司徒翼做了一个嫌弃的表情,想起墨迟虞的样子,他又应景地干呕了一声,幸好胃里已经吐空了,现在什么也吐不出来。
怎么可能不恶心。
不过容轻羽想起这个世上大多男子瞧不起女子的惹人厌模样,就不愿被看扁了。
她嗤笑道:“有什么好恶心的,比这还恶心的病例,我也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