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贵人瞪大眼，她有几秒的愣怔。
在这短短的几秒里，容轻羽却看出了太多的情绪，疑惑、羞赧、愤怒。
“不，不是！”婷贵人小声反驳，声音含着隐而不发的愤怒，“我虽然生于小门小户，家世也不如尚书府的显赫，但是……但是我从小就熟读女训，知道礼义廉耻是什么，知道什么是夫为天，而且我也爱慕皇上，怎会……怎会同旁人私通。”
容轻羽挑了挑眉，她看得出来，这个婷贵人不是说谎。
“那你为什么这么慌乱，如果真的是皇帝的孩子，你有必要怕吗？这对后宫女子而言，不是无上荣耀之事么？”
婷贵人抿着唇，用被子裹紧了自己，低声道：你别问了，别问了。”
她看起来怕极了，容轻羽不忍在逼她，坐在床边，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像大姐姐一般安抚着她：“你别怕，别怕，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忙。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帮你亲自看病么，就是因为我早就看出你怀里身孕，而你又那么抗拒就医，我猜测你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来帮你亲自医治。”
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恰好地安抚了婷贵人惶恐的内心。
容轻羽感觉到婷贵人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没那么抗拒了。她知道现在婷贵人没那么排斥她，甚至有些相信她了，于是循循善诱道：“如果你相信我，就可以告诉我，我说不定能帮你想想办法。”
说完，容轻羽没有再催促，起身去给婷贵人到了一杯安神凝气的参茶。
婷贵人饮下茶后，面色红润了不少，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才小声说：“容小姐，你是好人，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一定不要告诉旁人，不然我就死定了。”
容轻羽竖起两根手指，“我发誓，我不会说。”
好一会儿，婷贵人才望着床帐，轻声说了起来，“两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我吃完饭，出去逛了逛，路过锦和院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来人说话的声音，而且门虚掩着，我便想进去看看。”
容轻羽是知道锦和院的，是一座冷宫，是前朝一个被贬的妃子被幽禁的地方，最后那个妃子在那个宫里上吊自杀了，听说夜夜闹鬼，就再也没有住过人了。
从此锦和院就成了宫中的鬼屋。
容轻羽不由看了婷贵人一眼，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没想到胆子竟然这般的大，平日里崔兰说起那个地方，都是一脸恐惧，没想到她一个人竟然在傍晚肚子去那种地方。
可见她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定是遇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才会如此恐惧。
说到这里，婷贵人吞咽了两口唾沫，显然回忆的时，让她紧张了。
容轻羽也没催促，只耐心等待着。
“我潜了进去，然后发现院子深处好像有两个人，那时候月亮已经爬上来了，地上有影子，我才知道他们不是鬼，但是看身形是一男一女，我便想是定是那个宫里的太监宫女在这里私通，正想离开，那个男人忽然抽出了一把大刀，女子低声求饶了起来，她大喊着不要杀她，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个男人却冷笑着说，你以为装疯就有用了吗，你看到的事情，够你死个千百遍了。”
想起当时的场景，婷贵人浑身发抖。
她额上冒出了冷汗，仿佛又回到了哪一个夜晚，她躲在一个破旧的石缸后，自从那个男人抽出刀后，额上就冷汗不止。
她知道自己目睹了不寻常的一幕，如果被发现自己怕是小命也不保了，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口鼻，眼睛却死死地看着那两人所在之地。
女子跪倒在地，一下一下地磕头，哀求道：“求你放了我，我可以一辈子装疯下去，我什么都不会说，求你放过我。”
那男子低哑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干瘪可怖，像是砂纸一样磨砺着人心，让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怪不得我，怪只怪你命不好，成了慕容贵妃府里的丫鬟，还看到了不该看的事，不过也是天意，如果慕容贵妃未曾怀孕，她也不会死，你也不会遇见我，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话音挂落，一道银光闪过，那女子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那女子垂下头，再也没有动过了。
容轻羽听完婷贵人的讲述，眉心紧紧地蹙起。
婷贵人无意中撞见的一幕，就是芝兰被杀的现场。
如果如她所料，芝兰不是真疯，而是装疯。
她原以为芝兰的死，很难再探究明白了，没想到在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线索。
容轻羽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就看到那那人扛起那女子的尸体，越过墙走了，我因为害怕，怕被他发现，就躲在那里半夜，才偷偷回去，并不知那人将尸体带去哪里了，或者说，那女子到底是死还是活，我也不知道。”
芝兰毕竟只是一个小丫鬟，宫中没有要悄无声息地死多少人，婷贵人不知道也正常。
按她推测，锦和院应该就是芝兰死的的现场，后来被那杀手扔进了井里。
但是芝兰死的时候，脖子上的淤痕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死因？
越仔细想，容轻羽越觉得这事不简单。
“你看清那男人的模样了吗？”
婷贵人摇了摇头，“并没有，当时天黑了，什么都看不清，但是那人长得甚是矮小，比我还要矮一些。”
婷贵人相较于其他嫔妃，身量要高一些，比她矮一些的男人，在宫中比比皆是，这无异于在大海里捞针。
找出那个男人这条线索相当于也断了。
见容轻羽沉思不语，婷贵人有些紧张。
她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容小姐，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容轻羽回神，仔细看了看婷贵人，帮她掖了掖被子，“你隐瞒自己怀孕，就是因为那个男人说的那句话么？”
婷贵人的眼泪又溢出来了，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那天我就知道有人在对宫中怀孕的宫妃下手，但是没想到半个月后，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害怕成为下一个慕容贵妃，慕容贵妃还是贵妃，品阶比我高多了，并且深得皇上宠爱，还有人敢对她下手，我算什么，平日里一般的大太监大宫女都可以对我使眼色，如果被那人知道我怀孕了，我怕是也会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