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吴平章悚然一惊,他愿意替太子承担责任,却只是为了保下家族。
等太子上位,念在他曾经功绩的份上,肯定会善待自己一家。
可看眼下的情况,他还等不到太子上位,他们全家就要被千夫所指。
到那时,他们不仅拿不到未来的富贵,就连现在的富贵,也将彻底消失。
这个罪责,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担!
丞相也是那么想的,飞快的给自己儿子使眼色。
吴平章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捂嘴拖去菜市口,急忙叫道:“陛下,臣有事要启奏。”
“儿臣虽然卖官鬻爵,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听说过瘟疫的事,瘟疫的消息不是臣隐瞒的。”
他此时不能反驳买官 卖官的事情,如果反悔,那就是欺君之罪,因此他只能在瘟疫的事情上做文章。
刚才李云治斥责他的话,此时,反而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吴平章高声叫道:“微臣这个月一直待在帝都处理公务,从未经手过华州的其他事情!三皇子可以替臣作证!”
太子本来还想让吴平章把所有的罪名全部承担下来,反正虱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既然背负一个罪名,就可以再多承担一些。
却没有想到,吴平章反应那么快,没等他使眼色,对方就已经改口。
李云德也急忙甩将责任甩出去:“ 儿臣已经将此事交给属下处理,根本不知道其中情况。”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李云治就已经抢先说道:“二哥,你这话很有问题,身为太子,本是赈灾的钦差,你居然不懂下边城池的情况,那你这个月究竟在做些什么?”
这番话打中李云德的死穴,后者无论怎么辩解,都肯定要受罚。
可是跟致使瘟疫传播的罪名比起来,渎职只是件小事。
他想也不想就直接说道:“儿臣确有失职之罪,请父皇处罚!”
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太子一脉全都忍不住摇头。
蠢,实在是太蠢了。
跟运筹帷幄,一击必杀的西凉王比起来,太子简直蠢得让人不忍直视。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无论如何他这个钦差都要负责。
他应该做的,是立刻告罪,并表示当初已经想办法弥补,只是没能遏制灾情。
或者换个说法,表示现在立刻想办法去处理。
第一时间推卸责任,是最蠢的做法。
李云治心中激动,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这是那么多年中,他最接近干掉对手的一次。
他忙不迭地说道:“父皇,二哥作为钦差,监察不力,导致瘟疫蔓延,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此时情况不明,大家都不知道,李云潜手中还掌握着多少证据,太子一脉的人都有些犹豫,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站出来说话。
就怕站出来以后,跟刚刚顶罪的吴平章一样,反而被太子坑进去。
就在这时候,丞相开口说道:“微臣觉得,三皇子说得有道理。”
话一出口,众人不由得愕然。
李云德更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过去:“丞相,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丞相冷着脸,却没有改口:“微臣以为,民生之事无小事,如果不从重处罚,日后其他人有样学样,庆国将日暮西山,江山不稳。”
他语气凛然,十分坚定。
他在太子身上下注,已经付出了太多。不仅搭上了大量的钱财,以及家族的名声,还毁了两个儿子。
荆州的刺史是他的庶子,并不受宠,未来成就有限,毁就毁了。
可是他的长子吴平章却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他等着吴平章大展宏图的一日,今日却成为阶下囚,再无起复之日。
丞相看得很清楚,在当前的情况下,就算庆帝依旧包庇太子,这个太子也已经废了。
而太子却还没有想清楚这点,仍然垂死挣扎,甚至想把他的整个家族全部拖下水,那他又何必再将希望放在太子的身上?
他现在只后悔,之前发现太子不适合成为国君的时候,没有及时收手,导致现在损失惨重。
丞相是太子一党的领头人,他站出来表态,其他人也就都不力保太子,要么闭口不言,要么不痛不痒地说两句求情的话,根本没有任何搭救太子的意思。
太子感觉到大势已去,心中不忿,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父皇,儿子错了,儿子才疏学浅,确实不配当太子。”
“儿臣愿意老实承认,其实这卖官的主意是儿臣出的,之所以那么做,就是因为儿臣没钱赈灾。”
“怎么会没钱,不是让你问大臣们借吗?”李默炎忍不住问道。
李云德连声哭泣:“儿臣也想借,可是问过好几人,他们都没钱,再继续问下去,他们就要上吊。”
“是儿臣没用,九弟给了个那么好的主意,儿臣都拿不到钱。”
他这话以进为退,看似在自责,实际是在斥责臣子们,不把他这个太子当一回事。
他同时也在告李云潜的状,表示李云潜的主意听起来不错,实际上根本没办法执行,其中处处都是坑。
李默炎闻言,也对李云潜极其的厌恶,要不是李云潜出的馊主意,一向纯善的太子又怎么可能出此下策?
李云德继续哭哭啼啼的说道:“父皇,既然大臣们都觉得有问题,您今日便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吧,儿臣没有任何怨言,只是觉得愧对父皇的教导。”
他说着,呜呼大哭,二十多岁的人,却像个六七岁的幼童。
他这番作为,在外人看起来很辣眼睛,却偏偏打动了李默炎。
李默炎刚才非常恼怒,恨不得马上就废掉太子,但哭诉以后,却又犹豫起来。
太子身为储君,他钦定的继承人,却一点权力都没有。
难道这些臣子们都觉得,太子之位不是他封的,而是靠臣子们决定的吗?
这些臣子想让谁当太子谁就能当太子,当他们想要废除李云德的太子之位,他就必须乖乖按照臣子们说的做。
他这个皇帝做的决定,还不如臣子们的话管用。
这到底是他的江山还是臣子们的江山?
他越想越愤怒,冷脸道:“此事容后再议,如今最为重要的是处理瘟疫之事。”
听见这话,李云德脸上露出一丝狂喜。
李云治则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事情都变成这样,父皇居然还打算让李云德当太子,他就不怕庆国被李云德嚯嚯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