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谷良甩着脑袋爬了起来,然后摇晃了两下,又跪了下去。
杜立秋的大摆拳,一般人真承受不住。
也就是武谷良跟杜立秋是铁兄弟,早就熟悉对方的动作,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再加上长期山中磨练,别管枪准不准,猎打不打得差,先说这体格子练出来了。
那也差点昏过去,脑震荡跑不掉了,直干哕。
唐河还以为武谷良缓过来之后,得跟杜立秋撕巴几下呢。
结果,武谷良肿着半边脸,就像没挨过这一拳似的,还跟唐河说这山路太基巴难走了,不行咱找个车吧。
唐河动了动嘴唇,想说你堂堂林文镇大混子,啥时候吃过这个亏啊,你倒是干他呀。
武谷良揉着脸,好像看出了唐河的想法,没好气地说:“我只是混子,又不是傻子,我能打得过立秋啊。
再说了,是我说错了话在先,挨这一拳也不冤!”
唐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嘴上没个把门的,啥话你都说,活基巴该。”
你看,想要让人跟你讲道理,你自己的拳头就得硬,就得有过硬的实力。
要不然的话,你面对的绝对不是一个讲道理的混子,而是一个一言不和就想要你命的混子。
杜立秋闷哼哼地上前,“唐儿,你看,这地方山高路远,路况复杂,听说山里的虫子都有毒,还有蘑菇也有毒,一不小心中了招,咱仨就得全撂在这里啊。”
唐河看着杜立秋一脸期盼,有话想说又抹不开脸的模样,索性就接过了话头说:“所以,咱们需要一个熟悉当地环境的人帮咱带路。”
武谷良搓着下巴说:“要我说,那个叫沐花花的小姑娘就挺不错的。”
杜立秋一拍武谷良的肩膀:“可不咋地,咱俩想一块去了,唐儿,你说呢!”
也真是难为杜立秋这个大虎逼能整点这弯弯绕,要不是给他面子,也真说不过去了。
唐河一点头,杜立秋立马调头就往回走。
沐花花看着那三位客人离开,脑海中还回味着方便面的滋味,好吃得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啊。
然后她拍拍自己的脑袋,梦该醒了,还有干不完的活呢。
沐花花今天要带两个弟弟去下田的,需要一个背在身后,一个挂在身前,忙活的时候,一小心,把补丁撂补丁的裤子划出一条口子来。
男人大怒,一脚就把沐花花踹了一个前趴。
沐花花没哭也没闹,穷成这样的家庭里的女孩子,是没有资格哭闹的,只是默默地起身,抱起了弟弟。
这时,门口处一阵阴影压来,一抬头,就见那个又黑又壮又高的大哥哥正站在门口,面色复杂地看着她。
“哥!”
“嗯,跟我走!”
“好啊!”
沐花花放下弟弟,欢欢喜喜地跑向杜立秋,甚至都没有问为什么走,走去哪里。
这里,永远都是山。
山的那边还是山,河的那边,还是河,好像世界的尽头,都是山,都是永远走不出的贫穷,永远都走不出女孩子最终小小年纪就生孩子,接着埋头苦干,却永远都要忍受的穷。
男人和女人怒了,从床铺上跳了下来,几乎是半光着拽住了沐花花,这是我家女儿,你不许带走。
杜立秋闷哼着,用力地扭了扭脖子,扭头向后看了一眼。
唐河和武谷良就站在大门口。
唐河看着这壮丽秀美的山河,穷并不影响风景,将来旅游业发达了,或许这里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但是,沐花花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武谷良抽着烟,笑着跟那些村民们打着招呼,村民们没上前,就连一些有威望的老人还有村长,都没有上前。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杜立秋没有得到唐河的任何指示,他拼命地转动着自己的脑子,要不,把他们全都埋了?
不行,打打杀杀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但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接着,杜立秋的眼睛嘚地一下就亮了。
当初在黑省捞鱼的时候,秋妹子就是唐河花了五百块钱,从他的酒鬼赌鬼家暴男人的手上买来的。
前有车,后有辙,就这么办。
于是,杜立秋开始从身上摸钱。
他打算照着唐河的车辙来,先掏个五百块再说。
他们出门向来都不少带钱的。
不过,带钱也是有讲究的,哪怕裤衩子上缝了兜儿,你也不能把钱全都放在这个兜里。
谁知道你会不会碰到手法高明的积年老贼,摸了你的懒子你怕是都以为自己的裤子蹭了一下。
所以,钱都是分开放的。
杜立秋从里怀兜里摸出一百多块,正打算解裤子,从裤衩子里再掏个三四百的时候,一只黑漆漆的手探了过来,嗖地一下就把钱抢了过去。
杜立秋诶了一声,顿时急眼了。
妈的,敢从老子手上抢钱?
接着,沐花花就被推到了杜立秋的怀里头。
那个男人紧紧地抓着钱,欢快地用方言叫着,虽然听不太懂,也知道他的意思,是钱归我,人归你啦。
杜立秋愣了愣,看着那对拿着钱,眼中冒光的夫妻,微微摇头叹气,拉住了沐花花满是老茧,格外粗糙,还布满了细小裂口的小手说:“妹子,跟我走啊!”
“嗯!”
沐花花重重地一点头,跟着杜立秋走出门外。
这时,身后传来那对夫妻急切的叫声,听得出来,他们在喊,衣服,裤子要留下。
杜立秋腮帮子的肌肉都快要咬炸了,当初秋妹子出门的时候,那个极品酒鬼也没说让她把衣服留下光腚走人啊。
沐花花的眼中含着泪,哀求地拉了拉杜立秋的手,让他不要发火,然后就在门外,就在很多村民的注视下,把衣服脱了下来。
小小的姑娘,瘦得骨头都支楞着,就这么光着身子,拉着杜立秋向外走。
“草!”
武谷良这种犊子都看不过去了,赶紧把随身的包打开,掏出自己的换衣服给小姑娘披到身上。
衣服很大,姑娘很小,几乎被衣服埋在里头了。
小姑娘穿着男人的衣服,跪在门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那对夫妻,忙着把姑娘脱下来的衣服拿进屋子里,然后吵着这个钱该怎么花,然后又吵着衣服该谁穿,都想让对方穿衣服。
因为,只有出门干活的人才会穿衣服的。
显然,两人谁都不想出门干活。
不过,这笔巨款,也够他们躺着吃喝很久啦,于是夫妻两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趁着有钱的时候,多努努力,再生个女儿,养几年就有人干活啦。
唐河他们领着沐花花向村外走。
村民们,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们,特别是其中的一些女孩子,眼中带着羡慕。
一直走出了村中小路,上了大路,沐花花看了看变得遥远的村子,然后又仰着晒得黑红的小脸儿看着唐河他们。
“哥,我不是不顾家人的坏人,我,我不是……
我只是想换一种活法,我只是想看看,山的那一边,倒底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