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芷晴给他倒了杯水，还是有些尴尬地说。
“表叔您喝水吧，您找文东有啥事儿吗？等他回来你再跟他说，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催一下？”
表叔搓着手压低声音说。
“也没啥大事儿，想请文东就帮个忙。这不市里搞开发吗？这么多工程，我儿子就是你们表弟也搞了个施工队，当个小包工头混口饭，你看能不能让文东打个招呼，顺便在指头缝里漏点小工程来？咱也知道规矩，要求不会太高的。”
陈芷晴听到这儿，无奈说道。
“表叔啊，文东工作上的事儿我是不会随便过问的，而且他这人很讲原则，这种事儿我估计他不会干。”
表叔有些着急了，声音也有些大。
“原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我也不白要，该给的好处费我也给你们，这算什么？他那么大一个书记，一句话的事儿。再说咱都是一家人，不帮我还能帮谁，难道去帮外人不成？”
正说着，门锁也响了，张文东推门进来，很是疲惫。
表叔站起来直接就拍了一下张文东说。
“文东啊，把你盼回来了！我是你赵家沟的三表叔，小时候还抱过你，那时候经常在我家吃饭。”张文东愣了一下，勉强扒拉了半天，才想起有这么个远方亲戚，只不过多年没见过一次，没什么来往，至于在他家吃饭什么的，都是扯淡。
他一看那桌上的寒酸礼品，再看看陈芷晴为难的样子，大致也就明白了一些事儿，马上换上拖鞋，也没接烟，直接就说。
“表叔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事儿啊？”
表叔连忙凑过去，又把刚才那套词又说了一遍。
“文东啊，这点小事儿对你来说就是张张嘴、打个招呼的事儿。你表弟那施工队啥资质都有，你给交通局和住建那边说一声，以后咱老赵家都念你的好。”
张文东没等他说完就说。
“表叔，工程的事儿市里有规定，无论是什么都是公开的。你只要有能力和资质就去竞标，让我打招呼，这事还真不可能。”
表叔瞬间就冷笑一声。
“文东，你这说的啥话？这不是啥大事儿，再说我可是你表叔。你要是再这样说话，那你在老家还有什么盼头？人家不戳着你脊梁骨？”
张文东却是根本没理会，直接就说。
“对我来说这就是大事儿。今天我给你打招呼，明天还有表叔、表舅的，这口子一开，我怎么收拾？规矩坏了，我怎么要求别人做事？您要是我叔叔，真为我好，别让我犯这错。”
表叔直接被他噎得脸色难看，说道。
“张文东啊，你当了官就六亲不认，看不起穷亲戚，大老远来了，饭都没吃你一口，就被你这么撅面子。”
张文东站起来直视着他说。
“饭可以吃，我家里也不缺多双筷子，但是事儿不能办，我的原则不能破。”
表叔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东西说。
“你清高了不起，是吧？我走！我高攀不起你这个当书记的亲戚，你就当没我这门亲！”
说完之后直接摔门而去。
陈芷晴叹口气说。
“何必呢？毕竟是亲戚，事儿可以不办，话可以说得委婉一点，你这样得罪人真是不太好。”
张文东却是语气缓和了下来说道。
“芷晴啊，这口子真不能开，今天来个表叔要工程，我要是答应了，明天就来个表舅要工作，后天八竿子打不着的邻居都让我来批条子，我咋办呢？我是市委书记，不是开慈善的。今天给他办了，我明天哪有脸去骂那些吃拿卡要的科长、股长们？我知道你面子软，不好意思，但是这种人你给他好脸色，他就能把门给你堵死了。”
陈芷晴点点头说。
“道理我懂，可是你这样做的确有些不近人情，让人家会说你坏话的。”
张文东笑了笑。
“对于那些歪门邪道的人，近人情就是害他们，也害我自己，更害贵山老百姓，赶紧睡觉吧，明天还有正事儿要办的，没空跟他们闲扯。”
第二天一早，张文东刚进办公室，何满春就跟着来了，表情的确有些古怪。
“书记，信访办那边刚刚转过来一封投诉信，好像这事不太好办。”
张文东准备泡茶，毕竟他也得提提神儿，直接就问。
“满春啊，你怎么还婆婆妈妈的呢？投诉谁的？你直接说，我这儿忙着呢，少跟我绕弯子。”
何满春小声说道。
“投诉您的，说您官威太大，六亲不认，冷漠无情。您远房亲戚求您帮个小忙，您都不愿意帮，这种事儿他要给您到处去宣传。”
张文东愣了一下，放下茶杯说。
“哎呦，动作还挺快，这是我三表叔的杰作吧？信在哪呢？我还真想欣赏一下。”
何满春把信递过去，张文东看了两眼，预料中的情况，差不多就是哭诉自己多不容易，张文东不近人情。
何满春试探着问道。
“书记，这事怎么处理？要怎么办呢？”
张文东把信直接一扔说。
“按规矩办就行，信访条例怎么规定就怎么办，登记，按程序转给我本人知道，另外你以市委办的名义给我拟一个声明，或者直接发一个通知：所有领导干部的配偶、子女及其特定关系人经商办企业，都要再强调一遍纪律，他们的举报电话和邮箱给我印醒目一点，他不是要闹吗？正好借这事给所有人醒醒脑子。”
何满春立刻明白了，马上就说。
“书记，您这招实在是太高了。您放心，这事我马上就去办。”
通知刚一发下去，大家都私下在传。
“听说了吗？张书记连自己表叔的面子都撅了，人家投诉到信访办，您猜怎么着？他反手就发了一个通知，又强调纪律。”
另外那人也说。
“这人啊真是刀口向内，一点不含糊，自己表叔都这样，以后小心点儿，走歪门邪道的，咱们又算啥呢？”
那个表叔本来还想在老家说点张文东的坏话，结果没多久就听人说，张文东因为这事搞了个大通知，严查干部利益输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