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程开阳感觉自己脚下像踩了两把火。
而紧随其后的许博还在喋喋不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火上浇油,“听说去了不少警察,还发生了暴力冲突……”
程开阳一面往警察局的方向飞速走着,一面安抚着自己敲鼓般不安分的心脏,祈祷着只是恰巧电话没打通而已,传闻里的人没有段启宁。
就在他几乎控制不住这份焦灼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他们的眼帘——正是与他们相向而来的段启宁。
看到安然无恙的段启宁,程开阳的心脏像被挂上跳楼机似地,唰的一下落了地。于是,他转过身去,看向嘴都未来得及合上的许博,“以后能别见风就是雨吗?”
许博悻悻把嘴合上,语气略带委屈,“我不是看你担心程哥吗……”
“你要是少说两句,他可能就不用担心了。”段启宁半带玩笑地插了一句,看起来他是听到了许博说的话。
见段启宁还有心情开玩笑,程开阳又踏实了半分,旋即想起他一晚上打不通的电话,没好气地问,“你去哪儿了?干嘛不接电话?”
“我……”段启宁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回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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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传来一点动静,江暮雨便条件反射般冲了出去。
“你回来啦?”
这一次,她望眼欲穿等来的终于不再是空气,但很可惜,也不是程开阳和许博,而是醉酒归来的默默。
默默一进门,就猝不及防地栽倒在江暮雨的身上,她下意识伸手去接默默,结果没接住她东倒西歪的身体,反倒接住了一捧冰凉柔软的新鲜玫瑰。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现在不应该是……”江暮雨看了下时间,“你精致的夜生活时间吗?”
“今天喝猛了,一场倒了。”扑鼻而来的酒味告诉江暮雨,默默所言不虚。默默边说,边脱了高跟鞋往里走,踉踉跄跄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楼梯拐角时,传来扑通一声,随之而来是默默的喊叫声。
江暮雨赶紧追上去,看见崴到脚的默默握着脚踝坐在地上,看上去连酒意都吓清醒了。
“怎么楼道灯也不给我留……”默默话说到一半,意识到民宿内空荡荡一片,客厅里只有江暮雨一个人。
以往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睡了,细心的许博却好像永远能精准踩中默默回来的时机,这里的灯对于默默来说就从来没有灭过。许博这小子,今天居然不在……
“你没事吧?!”江暮雨赶紧过去搀扶,“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会这个点回来,知道的话就给你留盏灯了。”
“算了……”默默在江暮雨的搀扶下艰难站起来,这时,她意识到了手里麻烦的花束,随手将它往一旁的收纳柜上扔去。
“干嘛扔这啊?”江暮雨拾起那捧可怜的花,上面的露水正新鲜。
“没事,我都是扔这儿的,保洁阿姨看到会帮我丢掉的。”默默边说着,边习惯性打开微波炉,里面空空如也。“咦?”她惊讶地发现竟然没有人提前准备食物放进去。于是,她又跌跌撞撞转向冰箱,打开以后只看见一些牛奶和面包。
“你饿了吗?”江暮雨发现默默看着冰箱愣神,“要么……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江暮雨随即去了厨房,很快,便端出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清汤面,饿花眼的默默也来不及想,坐倒桌前,夹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
然而下一秒,她就停滞在了咀嚼的动作上。
“怎么……不好吃吗?”江暮雨对这反应并不意外,毕竟,这么多年,要说点外卖,她还算练就了一些本事,但在做饭这件事上,可以说是毫无建树。
“这个味道……”默默的脸上又出现了一些难以描述的神情——明明说不出是难吃还是好吃,但就是总觉得在哪里吃过,就像是一种刻在远古记忆里的味道。“这味道……”她想了半天,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便说,“好熟悉啊。”
“正常啊。”江暮雨嘀咕道,“我就会这一样,你都吃多少年了……”
“多少年?”
“没有……开玩笑的。”江暮雨笑了笑,继续去掸那捧玫瑰花上的灰,“这么新鲜的花,扔了多可惜啊?而且,怎么说也是别人送你的心意吧。”
“心意太多了,放不下。”
“那一开始就别收咯。”
“我也得来得及拒呀。”默默几乎是抱怨的语气,看到江暮雨悉心擦干净了每片花瓣,“你喜欢的话,送你好了,这样就不用扔了。”
“那怎么行?是别人送给你的。”
“那只能扔了。”
“别!我要行了吧!”江暮雨四处看了看,然后找来一只干净的花瓶,盛了些水后把玫瑰一支支插进去,然后放到大厅角落的收藏柜上。“你看,是不是跟这个柜子还挺配的?”
“嗯,好看……”默默敷衍地称赞着这束被“废物利用”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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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来了!”江暮雨在这时察觉到了外面楼梯上的脚步声,连忙跑出去迎接,却不想,撞上的第一个人竟是早上在码头见过的段启宁。
四目相撞的一刻,两个人同时愣住,短暂的对视中,段启宁的眼里闪过稍纵即逝的亮光。他没有预料到那个在码头为自己出头的女孩,竟然这么快又重逢了。
段启宁没有掩饰他的惊喜,几乎想也没想就伸出了一只手,“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段启宁……”
“没错,就是这么巧,段启宁,也是我发小。”程开阳的声音从段启宁身后传来,特意在“也是我发小”几个字上加重了语调,他的一语双关江暮雨心领神会,而此前程开阳跟她提及的,所有关于这个世界的段启宁的只言片语,在这一刻,都实现了故事的具象化,而她也终于串联起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明白了方才程开阳失态的缘由。
江暮雨缓过神来,下意识回应段启宁,可手刚伸出去,便被程开阳路过的身影鲁莽“打断”,“这是什么商务局吗?握完手要不要换名片啊?”
江暮雨没好气地瞪了眼段启宁,以礼貌的笑容取代握手礼,跟段启宁介绍自己,“你好,我叫江暮雨,是程开阳的朋友。”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朋友?”段启宁有些意外地看向程开阳。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啊,原来开阳新认识的朋友就是你啊。”段启宁忽然反应过来,“怪不得……”段启宁似乎也通透了什么机巧。
“怪不得……什么?”江暮雨没等到他的下文,不由有点好奇。
“怪不得他总是提你……”段启宁话到嘴边,被程开阳一记眼刀截断,“反正,久仰了。”段启宁悻悻封口,可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江暮雨,此时的他眼里带笑,嘴角微微翘起的样子与早晨见到的他判若两人,反而跟江暮雨熟悉的那个段启宁,多了几分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