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然是真对肖锦瑟挺无语的,结婚这么久,孩子都有了,还跑到自己面前来闹腾,她是闲坏了吗?
她深深吸了口气,指着门口,“肖锦瑟,如果你不想让你爸知道这事,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蛋!”
熟料,肖锦瑟并不害怕。
她冷笑一声,幸灾乐祸地看着苏蕴然。
“你还敢去找我爸?也不看看你把养鸭场弄成什么样了?你还敢到我爸面前去,你好意思吗?”
天灾人祸,谁都预料不到,苏蕴然当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只是心疼,心疼这么久以来的努力泡汤了,心疼各处原本被改善的生活条件,一朝被打回了原型。
“我和你不一样,我对见大领导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风、这雨,又不是我弄来的!我更没有落井下石,明知道这是公家的东西,明知道所赚来的钱都要用到队伍设备建设上的,还要故意破坏养鸭场。肖锦瑟,你知道我把这些说出去,你、孙玉兰、孟麦冬意味着什么吗?”
苏蕴然狠狠地瞪着她,“你们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肖锦瑟的脸色这才变了,她吞了吞口水,愣了半晌,忽而又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给公家赚钱?”
一直以来,她都认定了吴青林觉得苏蕴然会挣钱才死心塌地地和苏蕴然在一起。
所以她拼了命的努力,拼了命的学习,就算听肖兴德的话和方百兴结婚了,也没有放下过。
她也开养鸭场,她就是要证明自己比苏蕴然强!
可是,苏蕴然的钱不是为他们家自己赚的?而是要拿出来建设队伍设备改良和建设?
怎么可能?
苏蕴然是脑子坏了才会把进了口袋的钱拿出来分给别人!
“是不是这样你大可以去问你爹,不过,你们明知道牧场是公家的,还耍这种手段!”苏蕴然冷哼一声,凉凉地瞥了肖锦瑟一眼,“肖锦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我,我不知道!”肖锦瑟急忙说,“这事不是我办的,是孙玉兰!是孙玉兰和孟麦冬!你要是想算账,找他们算账去!”
“罪魁祸首是孙玉兰和孟麦冬没错,不过,你,作为养鸭场的老板,负责人,也有失察之罪!还有!肖锦瑟,现在外面什么形势你不会一无所知吧?你该不会以为,你是肖兴德的闺女,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肖锦瑟捂着耳朵,尖叫着朝外跑去。
她身体太胖,一跑起来,苏蕴然只觉得地板都在咚咚作响。
这时,肖锦瑟又尖叫一声,“你怎么来了?”
声音里竟然透着隐隐的害怕。
苏蕴然有些惊讶,探头往外看了看,就见一抹笔挺的影子在她的门外站定。
“嫂子,我是方百兴。”方百兴硬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背对着门口。
苏蕴然整理了一下衣服,让吴思言看着平安就准备出去。
这时,方百兴又说:“嫂子不用出来,我知道嫂子刚刚生了小侄子,百兴在这里恭贺嫂子和青林大哥喜得贵子,产后身体需要恢复,您就别跟我客套了。我不请自来是有几句话想和嫂子说,还请您别和我计较。”
除了方百兴和肖锦瑟结婚的那次,苏蕴然还是第一次和方百兴接触,心说他可比肖锦瑟会说话多了。
“哪能啊,”苏蕴然说,“我倒是庆幸你来了。”
方百兴似乎有些尴尬,顿了一会儿,才说:“锦瑟从小被岳母惯坏了,时长任性妄为,您千万别听她胡言乱语,青林大哥虽然来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对于海上的情况比我们更有心得,这一回也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苏蕴然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虽然方百兴说话好听,可她也不是一定要听方百兴的客气话。
见她这样,方百兴却是笑了一声。
“嫂子真的无需生气,您真觉得,以锦瑟的脑子,想得出这么复杂的计划吗?又会想得到牧场的归属问题吗?她想不到的,您就当她是个被惯坏的孩子,眼睛看见了是什么,脑子便认定是什么,不思考,不联想,您骂她几句,打她几下,我都不会说什么,只是青林大哥没在家,家里的一切都要靠您撑着,您可千万别气出病来,这就是锦瑟的罪过了。”
苏蕴然:“……”
若非时机不合时宜,苏蕴然很想给方百兴竖个大拇指。
这说话的艺术,需要她掰开了揉碎了来学习。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听完这一席话,苏蕴然的心理舒服了许多。
她缓缓放松身体,靠在了床头上。
“你的话我可不敢当,从我们上岛到现在,从来只有她肖锦瑟找我的麻烦,我是从来不敢找她麻烦的,只是以前总想着,等她结婚就好了,谁想到,她结了个婚,也嫁了个军人,我觉得她理应懂得做军属的苦了,这么浅浅的一遭事,她不为吴青林担心难过便罢了,竟然第一时间上门来为难我们母子几个。方同志,我真心挺无语的。我这个人,从来都只想安安生生关起门来过日子,可这三天两头就有人上来找我的麻烦,就算不是她肖锦瑟来,也必然与肖锦瑟有关。你让我怎么原谅她?”
门外,肖锦瑟似乎不甘地叫了一声。
可是,只是一声。
她的声音便消失地干干净净。
“是,这么多事下来,您不原谅她也是应该的。不过您放心,养鸭场的事我会让她处理好的,她这个人也是,以后绝不给您添堵。”
苏蕴然摸了摸鼻子,“既然如此,咱们往后见面就还是和气的好邻居。”
她不是那么苛刻的人,刚刚说把她们都送上军事法庭什么的,也只是吓唬吓唬肖锦瑟。
一旦她真那么做了,孙玉兰和孟麦冬必然要做一辈子牢,她们的男人和孩子,甚至她们这两个家庭,都算是毁得七七八八了。
苏蕴然本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现在方百兴给了个台阶,自然是利利索索地下来了。
不然,事情捅到肖兴德那里,就算肖兴德如了自己的意,没有保全她们,最后也一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既然如此,那我回头再来看嫂子。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青林大哥不在家,您就招呼一声,我们谁都能搭把手。”
方百兴又说了两句客气话,拉着肖锦瑟走了。
两人刚走,吴墨言从外面进来,撇了撇嘴,脸色竟然有些微妙。
吴墨言一早起来就去养猪场了,此时突然回来,苏蕴然戳了戳他的脸,“怎么突然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一回来我就发现肖锦瑟来了,方百兴还是我带来的。”
“能耐啊你。”苏蕴然笑着又在他小脸上戳了戳。
小孩绷不住笑了,趴在平安旁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蕴然。
“我刚才发现一件事。”他说。
他一副快来问我的样子,苏蕴然有些想笑,倒是吴思言,立刻笑了起来。
“什么事啊,哥哥。”
“我发现,肖锦瑟好像很怕方百兴,方叔叔一拉着她,她就不敢了。”
苏蕴然扬了扬眉毛。
刚刚她还想问问吴墨言在外面有没有看到两人,她也有这种感觉,那么不可一世胡作非为的肖锦瑟,竟然在方百兴面前一句反驳的话不敢说。
苏蕴然和吴青林在一起也有两年了,她从来不觉得夫妻之间需要谁完全地服从谁。
但肖锦瑟和方百兴之间……虽然方百兴看起来十分好说话,但这两个人都有点怪怪的。
“算了,不关我们的事,不管了。”
吴墨言撇了撇嘴,“那些喜欢嚼舌根子的人,就该有个人像方百兴管肖锦瑟一样管着他们!”
苏蕴然哭笑不得。
三个人说话的工夫,方百兴又来了一趟,给苏蕴然送来许多补品。
苏蕴然不方便下楼,吴思言和吴墨言出去接了礼品,又给拿回礼,被方百兴拒绝了。
等两人再回到床边,苏蕴然问:“去海边了吗?有什么情况嘛?”
一说到这些,吴思言和吴墨言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苏蕴然缓缓吐了口气,捏了捏手指。
吴思言忽然说:“娘,你说,我爹会不会已经……就像他们说的一样。”
这几天,苏蕴然也朝前来探望她的人打听了不少消息,了解了一些相关规定。
吴青林他们是任务巡航,一般情况下,是允许返航的,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
如果有返航的条件,苏蕴然相信吴青林一定会这么做的。
可是,事实是吴青林没有回来。
吴青林不是不知深浅的人,相反,曾经子弹在他的脚下穿行,慢一步就会被打成筛子。
这样的人,苏蕴然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放弃返航。
一定有事!
有什么事呢?
自顾自发呆地苏蕴然没注意到两个孩子因为她的沉默越来越难过,直到身边传来两人低低的啜泣声。
苏蕴然一惊,连忙把吴思言揽进了怀里。
“傻丫头,你想想你爹是干什么的?”
“保家卫国。”吴思言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是啊,”苏蕴然一滴一滴替她擦去泪珠,“你爹是真正的男子汉,家国天下,往后一步,他对得起我们这个小家,对你们,对我,都无可挑剔,往前一步,他对得起他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对得起我们的国家。他穿着那身衣服,活着,那是他的战衣,死了,那是他的寿衣,这是他的职责所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