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当中，男人眉眼骤然一缩。
苏蕴然已经快步下炕，“吃饭了没有？要给你弄点儿吃的吗？”
吴青林本能地看过去，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蕴然是在问他什么。
他赶了好几天的路，距离上回吃东西还是昨天早晨，肚子奇饿无比，却觉得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他摇了摇头。
“算了，别忙了，休息吧。”
雨声凿凿，苏蕴然想了想，还是端着灯出去点起了火。
木薯粉条是现成的，苏蕴然用山上采的辣椒和大蒜调了个料汁，结结实实煮了一大碗，酸酸辣辣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屋里，吴墨言一股脑地把吴青林的身份证明、工资清单收好，依旧不忘朝吴青林哼一声，“你看我娘对你多好，还给你煮东西吃，以前我们饿的时候就只能躺在炕上硬捱着。”
吴青林：“……”
吴思言则还是捧着那张呆呆萌萌的脸望着吴青林，“你真的是我们的爹吗？”
“嗯！”吴青林用力点了点头，“我是！”
“那你会保护我们吗？”吴思言又问。
“会！”吴青林再次点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女孩朝男人伸出小小的手掌，吴青林顿了一下，与她击了个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吴思言毫无压力地扭头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好困啊。”
然后一扭头，睡了。
吴墨言无语地看了看妹妹，努力伸长脖子又“哼”了一声，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别想像骗妹妹一样骗过我！
可是下一秒，小家伙就因为满屋飘香的酸辣粉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被吴青林看了个正着，吴墨言有点儿不好意思，“你知道那些木薯粉是从哪儿来的吗？”
吴青林摇头，“不知道。”
“是我们和我娘一人一个筐去山上挖来的！”吴墨言高高抬着下巴说。
“怎么……你们刚刚说，我寄给你们的钱都被你奶奶拿去了？没给你们花？”
虽然出去很多年，但家乡的基本情况吴青林还是知道的。
吴家桥村虽然偏僻了一些，可镇上粮店、米店都是不缺的，苏蕴然只要拿钱到镇上去买东西，那些钱足够他们母子三个生活得很好。
他自己又存了一些，以后给两个孩子上学也没问题，怎么会……
“实话告诉你吧，不只是我，墨言的亲娘、二娘，手里都没有过钱。”
苏蕴然进来，睨了一眼吴墨言，“行了，现在确定这是你爹了，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你赶紧睡觉。”
吴墨言正要反驳，苏蕴然又说：“不然以后还没有妹妹长得高，你怎么保护她？”
吴墨言顿时闭嘴，财迷一样抱着吴青林的那些东西在炕上躺了下来。
“出来吃饭。”苏蕴然又对吴青林说。
吴青林惊异于吴墨言对苏蕴然的言听计从，他记得自己和苏蕴然结完婚离开家乡时，这两个人仍然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现在怎么就……
心中疑问重重，但吴青林还是立刻穿上鞋子乖乖下去。
刚在简陋的破桌子上坐下，苏蕴然就说：“去过你妈那边了？”
吴青林刚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对着苏蕴然再次点了点头，“嗯，刚才去过。”
“那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情况吧？”
出于男人的敏感让吴青林没敢轻易接话，果然不出他所料，苏蕴然接着就说：“吴青远两口子不知是不孕，还是不育，两个人生不了孩子，一直想方设法想把你这两个孩子抢过去，期间一个屋檐下的各种挤兑不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他们曾经防火烧房，当时家里只有两个孩子，我不能想象如果不是及时发现，会是什么结果。”
吴青林眉眼一颤，苏蕴然再次开口：“当然了，这其中也少不了吴青荷的功劳，你死之后，他一直对我虎视眈眈，我们之所以搬出来，其中很打的原因就是我受不了他经常偷窥，不打招呼就进我的屋子，当然了，如果你要说你弟弟还小，不懂男女大防，我也无话可说。”
“不是，我没打算……”
“知道院子里那些坑是怎么回事吗？”
吴青林知趣地摇摇头，苏蕴然就贴心地解释起来，“那是吴青荷和吴青远利用孩子吃肉心切的心态，非让他们两个带路去抓我们再山上发现的野猪，结果两个孩子差点跌落断崖，然后他们两个一个利用我急迫心态，让我答应找回来孩子就跟他过日子，一个则是不想让我找到，想让两个孩子吓破了胆，最好是吓傻以后，归他们抚养。”
“再后来，孩子找回来了，但我当然不同意嫁给吴青荷，于是他就夜里翻墙，一来二去我也受不了，就在院子里挖了那些坑，他运气好，第一次掉进坑里就踩中了我给他准备地小惊喜，受伤后到现在一直没好，你应该也看见了。”
吴青林：“……”
“当然了，你娘应该也给你哭诉过了吧？没关系，你好好分辨分辨，看看相信哪一个。”
“……”
“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吃饭吧。”
告状嘛，就要光明正大。
吴青林哪里还吃得下去，虽然面前这碗饭依旧看起来那么好吃，而且，他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难以下咽的一碗饭。
“你刚刚说，不只是你，大头……墨言的亲娘和二娘，也没拿到过我给的钱，这是怎么回事？”
“小媳妇心态了解过没有？”
“没有。”
“那你设身处地想一下，我们刚进你家的门，你转头走了，留下我们和你的家人一起生活，我们是不是得好好表现？免得落一个不好的名声。”
“对。”
“所以啊，人家说，你还年轻，钱我先替你们攒着，等你们以后用钱了，我再给你们，然后我们傻啊，就傻傻的信了，然后，再也没有然后了。”
“为什么没有？你用钱，孩子用钱，她应该给你们啊。”吴青林不明白。
“人家根本没把我们看做一家人，给我们干什么？而且实话告诉你吧，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非得搬出来吗？”
“你刚才不是说……”
“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我们再不搬出来，我们就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