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汤很快坐好了，吴青林没有吃。
他愣愣地在门槛上坐了很久，晦暗的脸色如朦胧的夜色，看得出来，刚刚吴青远的回答给他的刺激很大。
他可能从来没想过，葛大娟和徐二莲的死会是这样。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之后又过了一天多，田里的水终于排的差不多了，但田里依然湿湿的。
苏蕴然和刘小华他们在地头上走了一遍，结果发现出苗率还不错，黑乎乎的泥土上点点绿色，十分动人，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趁着现在土是湿的，我再带人把苗补一补，幸亏我们之前的粮种有富裕。”刘小华说。
“行，就是还得注意周围的山上，千万小心山体滑坡。”苏蕴然提醒。
“我让人去看过了，算是挨着走了一圈，山上还算结实，上次应该只是个意外。”
说起这事，大家都不免唏嘘。
好几年了，山体滑坡就这么一次，竟然就被吴兆和两口子撞上了。
昨天下午，吴兆和刚带人在山上找了块地方，给吴大狗下了葬，吴兆和好像被刺激得不轻，回家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算了，不说他了，蕴然，你先前说的那两件事，我们大家商量了一下。那边，毕竟在山里，这回是天上下了雨，下回却不一定。所以我们想观察一下水位的下降速度，如果很快就漏下去了，就不适合养鱼什么的。”
苏蕴然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你们想的很周全。”
“但那个坎儿井，我们虽然不懂是什么东西，可听你这么说着，能够储水，又很方便，应该很好用，你要不给咱们画画图纸？”
“行啊。”苏蕴然说，“如果坎儿井做好，我觉得在咱们在溪水边挖个蓄水池，养养鱼也挺好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离着小溪比较近，不用担心来回打水的问题。”
“先弄坎儿井吧，咱们先把坎儿井挖起来再说。”
刘小华就带着苏蕴然去村支部取了一些纸，这是苏蕴然这些日子一来第一次进来，一进来就看到坍塌了大半边的教室。
也不知吴兆和是怎么想的，塌成这样，不砸到他才怪？
带着纸笔回到家，吴青林正在找她，拉着她进了屋后就说：“我想带两个孩子去一趟葛家，再去一趟徐家。”
他说完就看着苏蕴然，等着苏蕴然发表自己的意见。
苏蕴然一时间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葛家和徐家是谁家，想明白之后她点了点头，“行，你们去吧，不过，你们这么空手去也不好吧？”
她进屋从吴青林带回来的钱里拿出一些钱和票递给他，“我建议你先去买点儿东西，明天再去，去镇上太远了，来回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吴青林本来想趁着几天自己受伤不方便干活的时候去，但听苏蕴然这么一说，也觉得山路不好走，索性说：“那就过天吧，等路好走一些。”
他看见苏蕴然刚刚拿回来的东西，有些纳闷，“你打算干什么？”
“画点儿图。”
苏蕴然说着就在饭桌前坐下来开始画图，没有尺子，她就用先前削的竹子做尺子。
苏蕴然一进入到工作状态就听不见别人说话了，任凭吴墨言和吴思言跑进跑出也没什么感觉。
一眨眼，就到了该吃中午饭的时间。
吴青林看看无知无觉的苏蕴然，再看看两个孩子，又看了看吐了一夜泥沙的泥鳅、螃蟹，不禁有些茫然。
从军多年，他也学会了做饭，但是，仅限于能吃而已，至于怎么做泥鳅，怎么做螃蟹，他的记忆力只有小时候李荷花的一锅乱炖，别提多难吃了。
要不然……像苏蕴然昨天做鱼一样做？
敌人奔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吴青林，面对一盆小东西愁得直挠头。
最后，还是吴思言发现了他的难处。
“要杀。”吴思言轻声细语地说，但望着他的眼睛还是畏畏缩缩的，不敢与他对视。
相比之下，吴墨言就凶猛多了，“开膛破肚，弄干净才能吃，先把它的肚子剌开。”
吴青林按照指使开始收拾泥鳅，目光偶尔划过吴思言，但小女孩敏感极了，每次他看她都能被她发现。
好不容易弄完了泥鳅，吴青林问：“螃蟹怎么弄？”
“这个得烤，烤着吃好吃。”
“烤？”吴青林没这样吃过，记忆力李荷花从来不弄这玩意儿。
“嗯，拿树叶子裹起来，放到土里烤。”
曾经行军途中吴青林他们用这种方式烤过野鸡，但这么烤螃蟹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我们烤过啊。”吴墨言说。
吴青林差异，“你们？”
他的目光来回扫过两个孩子，吴墨言点头，“以前肚子饿的时候就去水边找吃的，有的时候能找到，有的时候不能，有的时候找到了被小叔发现了，就会给我们要过去，所以后来我们就在外面吃完了再回去。”
吴青林握着剪刀的手一抖，差点把手划破，心却不可自抑地疼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生疏地伸出手，在吴墨言的头上摸了摸。
“以后不会了，以后只要爹娘有吃的，你们就有吃的。”
吴墨言偷偷看了看苏蕴然，微微撇嘴，“说得好像你能留住我娘似的。”
吴青林：“……”
新手老父亲冷不防再次被戳中一刀，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你如果真想让她留下，那就应该站在我这边，多帮我说话，傻小子。”
“那我娘不是吃亏了吗？”吴墨言理直气壮得很。
“你到底想不想让她留下？”吴青林也往后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再次说道：“我警告你，你现在可是有爹的人了，你娘要是和我离婚，你觉得她还会像以前一样，走到哪儿把你带到哪儿吗？”
吴墨言不傻，有爹没爹的区别立刻了然于心，再看吴青林的时候竟然多了几分嫌弃。
“所以，你怎么好端端的又活了呢？”
“……你这个不孝子。”
“行了行了，我帮你还不行嘛，你快别叽叽歪歪了。”
吴青林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叽叽歪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