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那缕残魂是真的烟消云散,还是它的诡计之类,章赋零离开原来的位置匆匆忙忙地跑到了戚弦夜的身边。看着看上去像是奄奄一息的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然后抱住他哭了起来,像是怀中的人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一样。
戚弦夜:“?”
他想开口安慰自家徒弟说自己还没这么容易就死,但是他现在很累,而且全身都很痛,一说话就要牵动到全身的伤势,血就从喉咙里涌了出来,说不出话。
这副光景落在他徒弟的眼里更是让章赋零心急如焚,手中抱着他的力度越来越紧,嘴里还带着哭腔地抽泣着师尊坚持住不要死的话。
戚弦夜心说他现在还死不了,但再不给他抢救一下说不定他就真的要提前升仙了喂!
还是顾擎昊反应及时,没有沉浸在补刀成功的惊讶和喜悦,而是还没等缓过气来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烟花筒一样的东西,一拉引线向头顶的天空绽开了去。
那是凝仙天门的求救信号筒,一经经灵力激发就会运转其中事先存储好的通讯术法,自动发送给他们天门里的人,而这个信号筒所传达的对象无疑就是某位掌门师兄江修烨无疑。
“九长老,我已经给掌门发送了求救信号,他很快就会过来的!”他向他们这边边跑过来边说道。
说不出话的戚弦夜对他小幅度地摆了摆手,然后从自己的灵识空间里又掏出几颗丹药就着自己嘴里还残余着的血直接吞了下去。药力很快地发挥,先前掏空了身体的法力与失血所带来的疲倦,席卷了他的意识,他闭上眼睛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于是他身边的章赋零就哭得更厉害了,好在顾擎昊看出他只是晕了过去,便道出实情安慰。
“没关系,掌门很快就会到的,你师尊不会有事的。”
章赋零强忍住眼泪对他点了点头,抬手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痕,和他一起把自家师尊调整了个相对舒服一点的类似于平躺的姿势,又不安地让戚弦夜靠在自己的怀里。
“安心等吧,没事的。”
顾擎昊不停地出口安慰他,同时视线的注意力也都集中了在昏迷着的戚弦夜身上,没有看见一缕浓厚的黑烟悄悄地自他身后绕出,在空气中拖着烟迹缠绕上章赋零一只手的手腕,很快就隐入了衣袖不见踪影。
章赋零宛若未觉,在调整怀中人的姿势的同时,将袖中快要露出的看不清的一物又推入袖中。
……
戚弦夜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在意识模糊之际,他自然是认为那哭声来自于他的好徒弟章赋零,当下心里仿佛就滑过了一条暖流,十分感动,又觉得心疼徒弟,就想赶紧挣扎着醒过来让他不要再哭下去了。
然而等意识变得再明晰了一点,他又发现耳边听着的那个音色并不像是来自章赋零的声音,而像是……
“师弟啊,师弟你快醒醒啊!呜哇……”掌门江修烨在他的身边呜呜地哭嚎。
“啊!师弟!你醒了!你说句话说句话,不要让我一个人郁郁寡欢,呜呜呜噫噫噫……”
刚刚醒来的戚弦夜依旧觉得浑身疼痛,但就算如此,他也顶着五脏六腑的损伤,用尽全身力气,在侥幸存活之下,一声对掌门师兄亲切感人的肺腑之言贯彻云霄。
“滚!!!”
一个气势磅礴的字才喊出,牵动到自身伤势,戚弦夜当下就开始咳血了起来。此时的他就躺在他的涨秋池自己的房间里的大床上,身边依次坐着掌门师兄、他的徒弟章赋零,还有他的好友洗香寒师姐,再远一点的范围就暂时看不到了。
“弦夜你刚刚醒来,别激动别激动。”洗香寒连忙站起身来给他的嘴里塞了两粒药丹。
“师弟啊!没事吧师弟!”江修烨依旧一脸悲戚地喊着,语气凄凉,声调夸张。然后帮他在床上坐起身来,扭头就对身旁的章赋零语气平淡正常,“快喂你师尊喝点水。”
一边的章赋零立刻小心翼翼地探身,把装着温水的碗凑到他的嘴边缓缓倾倒,他的眼睛还红红的,显然刚才还哭过,比那个假惺惺哭天喊地的某只掌门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看着徒弟难受的模样,戚弦夜自己也不好受,便对他勉强地笑了笑以表示自己没有事。
然而他的强颜欢笑的与某只掌门同样,被他徒弟很快就轻易地看了出来,于是眼眶一热,泪水就又顺着脸颊默默滑落。
旁边的洗香寒也连忙哄他,“没事啦,你看你师尊不是醒了吗?休息几天就能像之前那样活蹦乱跳了。”
又一只手掌对着章赋零那边遮着唇,小声对戚弦夜说:“你躺了一天一夜了,你徒弟也跟着守了你这么久,我们怎么劝他都不愿去睡。”
闻言,戚弦夜更是心疼徒弟了,咽下喉间的腥甜,他尽力地把手覆上章赋零放在床边的手,口中勉强地说道,“你快去休息吧。”
看到师尊醒来,也一副还算相安无事的模样,章赋零放下心,困意也止不住涌上,便趴在床沿先沉沉地睡去了。
而床边不远处,一直在三人外围靠着墙抱手站着的三长老季缘英走过来看了他一眼,发出了哼地一声冷笑。
“没事了吧?……那我走了!还要去收拾你没处理好的烂摊子,真是一天到晚尽给我添麻烦。”本来他的嚷嚷都是正常音量,甚至说有点高,看到章赋零在床边睡着了,他又赶紧猛地一个停顿,然后改为对他们元神传音。
说罢,甩袖而去,留下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
在场同门三人默默地看着他的离去,都相顾无言没有说话,而江修烨也同样用着元神传音悄悄对他说:“你别看三师弟这样,当时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就是他第一个赶过来用治疗术法替你稳住了伤势,保住了你的金丹,不然单靠八师妹的丹药还救不了你。”
洗香寒也用元神传音道:“对啊,要不是缘嘤师兄,你这颗圆润的大金丹说不定就已经碎成金坷垃了。”
戚弦夜叹了口气,他伤势太重,没办法使用元神传音,但同门十多年,江修烨与洗香寒还是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来他想说的话。
“我又不是不知道三师兄的性子。”
三师兄季缘英前脚刚走,又是二师兄北唐沧尹后脚火速赶到,虽然他声称他不紧不慢妥妥当当地处理完了瀚学院的事情,才赶过来看个师弟意思意思,但他略微凌乱的衣摆暴露了他。
同门三人又是默默地看着他解释就是掩饰的样子,戚弦夜又叹了口气,眼神中再一次透露出他想说的话。
“我又不是不知道二师兄的性子。”
北唐沧尹:“……”
见戚弦夜醒来还有心思打趣,北唐沧尹也放心下来,看了他一眼就走了,还把掌门师兄也叫了出去。
“既然这样我也先走了,我还得去给你炼点恢复的药。”洗香寒也站起身来元神传音道。
“嗯,再见。”戚弦夜依旧用眼神回话。
过了一会,冷卉云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那是负责天门内外门弟子的起居的四长老,他们这些同门平时没什么事情也不怎么爱凑到一块,今天戚弦夜出了事,反而一个一个纷纷地都过来走了个过场,除了此时正在门派外出差的五师兄常阡陌。
“戚师弟,你没事吧?”她急忙忙地推门走了进来。
戚弦夜赶紧不顾牵动伤势,口中用力地嘘了一声。
“我没事,让你们一个个地都过来放下手边的事来看我,真让我过意不去。”他尽量轻声地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走了。”看到睡着的章赋零,冷卉云边对他元神传音,边作势要走。
戚弦夜:“?”
“哈哈哈,你这次真行啊,竟然一个人单挑了个化神,虽然是残魂,但也很厉害啊!”于是冷卉云夸道,还顺手给睡着的章赋零放了一个静音术,让睡着的他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唉,还说呢。我这两年都待在门派里面好好地带着徒弟,这一次难得带徒弟出去转转,结果就这样遭受了社会的毒打。”戚弦夜叹道。
说着,他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我这条命还要留着逍遥和带徒弟呢,求求上天放过我吧,不要再迫害我了,要迫害就迫害掌门师兄吧。”
刚与北唐沧尹聊完事情,敲了敲门直接走了进来的掌门师兄:“?”
江修烨就不乐意了,他眉头一挑,“哈?”
然而戚弦夜的反应比他还激动,“哈?你哈个鬼。一个化神残魂在那里,就派我一个金丹过去跟人家怼。我差一点就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不过说起来,这化神残魂两年前他跟常阡陌都没有发现,昨天一去就突然出现了,着实有些蹊跷。
“大师兄你也真是,竟然派小戚一个人去这么危险的地方,要不是小戚祸害遗千年,现在我们就见不到他了。”冷卉云也在一边说道,因为章赋零和顾擎昊实在说不上战力,所以她就忽略了他们两个当时也在场。
闻言,江修烨开了开口,但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你怎么能让弦夜一个术修就去这么危险的境地?”在之前,北唐沧尹把他叫出房间,一向淡漠的神色也不免带上了一些微怒。
“……”江修烨张了张嘴一时也说不出话来,神色甚是愧疚,“你说的对,是我没有考虑到那里的实际情况,我本来以为那里只是一个残留的死生聚阴阵,没有想到那里竟然潜伏着北光魔门副教主的残魂。”
“我也有错,我本应该和他一起去的,但我和你一样,都没有想到。”冷静下来,北唐沧尹没有继续质问他,而是也开始自我反省起来。
“归根结底是我不够重视那个地方,事先没有让之前派去的那些弟子查探清楚。虽然,如果他们查探清楚了,应该也没有命回来了……我应该亲自过去查看的,或者说我也应该和他一起去。”
“你身为掌门,有很多事要忙,这我也能理解。”北唐沧尹轻叹一声,看向他的眼神缓和了,还反而开始安慰他,“这件事,你也不用过于太过自责。”
“正是因为我是掌门,我才更应该反省。”江修烨说道,“当初师尊们将门派交到我的手上,他们说不求我把天门打理得多么好,多么发扬光大,只要我担好大师兄的责任,保护好门派里的每一个人。”
“可是,我还是失职了。”他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悔意。“我让师弟受伤了。”
“这事过于蹊跷,还得再查。”北唐沧尹沉思着说道,说罢便欲转身离开,“我去追上缘英与他同去,也顺便再调查一番。”
“你不要激动,牵动到伤势就不好了。”半晌,江修烨才对戚弦夜这样说道。
然后他又露出愧疚的神色,“你说的对,是我太草率了,我应该和你一起去的。”
“嗯,算了,掌门师兄你也忙,没时间和我一起去,我也能理解。”看他眼神真挚面露愧色,戚弦夜反而又不想再控诉他了,“而且当时的我和五师兄没有发现那个残魂,这也是我的责任。”
其实他也并没有怎么生气,毕竟谁都没有想到,一个早几年就已经销声匿迹了的邪修大佬,会以残魂的形式出现在一个与他毫不沾边的一个山中小镇之中。
“要不等你伤好之后打我一顿吧,你打我,我的心里也会好受一点。”见他这样包容,江修烨依然没有从悔恨的情绪中走出,而是对他这样 悲伤地提出了意见。
“嗯?看不出掌门师兄你还有这种癖好。”戚弦夜震惊。
“我之前重伤的时候,也想着如果我活下来了,一定要捶你两拳来解气。不过现在又觉得罢了,毕竟我现在也没事地好好坐在这里。而且我们之前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戚弦夜自己又喝了点水然后说道,“而且这事着实有些蹊跷,我们还得再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