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季妩，你说说怎么个事儿！?
居委会大妈叉着腰站在长桌前，我和慧慧坐在左边，狗主人季妩坐在右边。
?什么个事？我就出门遛个狗！咱社区没说不能养狗吧？我的狗就不小心碰到他们俩了，他们俩就冲上来逮着我一顿打！你看我这胳膊！?
她把手臂抻直了向大妈展示了一下。
?看看这淤青！就是这男的掐的！我多无辜啊，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晴天出来遛狗，还摊上这码子事情！这男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他还扒我衣服，你们也是看到了的，来的时候，我整个上半身都快露光了，我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报警！必须报警！?
?你胡说！他哪有扯你衣服！而且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慧慧语气激动，气得憋红了脸。
居委会大妈试图打圆场，她双手轻轻摆动，示意我们冷静。
?先不要吵，先不要吵，大家都冷静一点。我们好好说嘛，都是邻居！?
季妩双臂环绕，靠在座位上。
?我已经报警了。?，她狠狠瞪了我们一眼，?等着被拘留吧！?
?你这……?
我们还没什么反应呢，居委会大妈快气死了。她这一报警，社区这个月的红旗估计没了。
?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你自己心里清楚，电梯里可是有监控的。别以为你乱说话就可以给我们胡乱定罪了。?
我目光沉沉地看着季妩，她嚣张的姿态稍微收敛了点，但还是恶狠狠的。
她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嫌恶。
?咚咚。?
调解室的门响了。不等居委会大妈做出反应，季妩兴冲冲地跳起来冲过去开了门。
不负她所望，门外站了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官，表情十分严肃。
?你们好，公安局。?，其中一个警官朝我们亮了亮警官证，?我们接到有人报警说这里发生了民事纠纷。是谁报的警？?
?是我，是我。?
季妩在旁边迫不及待地举了举手，随后一副很委屈的模样，指了指我们。
?警官，就是他们，我就遛个狗，就因为在电梯里狗不小心碰到他们了，他们就骂我的狗，还对我动手！?
她抬头，向警官展示脖子上的痕迹，然后又举起手臂，露出那些淤痕，又指了指自己凌乱的头发和勉强蔽体的上衣。
?尤其是那个男的，他猥亵我啊！你们看我的衣服，都要被他们俩扒下来了！?
我们的怒气也被点燃了，谁受得了这气啊！正准备向警官解释事情经过，警官伸手示意我先停下。
?你们现在说是没用的。跟我回局里吧。?
?截断位?
?截断位?
?截断位?
?截断位?
6
我叫慧慧先给家里的月嫂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们这边出了点事情得晚点回家，才和季妩随警官一起去了警局。
调解室内灯光通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览无遗。
季妩仍然坚持她那套瞎说八道的说辞，要求警官务必拘留严惩我们。
我和慧慧详细叙述了事情的全经过，由于我们和季妩各执一词，出于公平，警察不得不找居委会的人调出了电梯的监控。
我们电梯的监控还是比较老式的那款，只能记录画面，却录不到声音。画面上只能看到我们和季妩发生了争论，但听不见我们究竟说了什么。
更难办的是，我们走廊的监控这周正在检修，所以没能录到走廊里发生的事情。
没有关键性证据，警察也难以判断对错。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在门口看热闹的大爷。
?警察同志，我们同楼层有住户看到了，可以当我们的证人！?
季妩有些慌了，但她强作冷静，拒绝更改说辞，仍然固执地说是我们伤害了她。
警察只能通过居委会向大爷征询能否接受走访询问，谁料那大爷一听这事儿扯到了局子里，一口咬死说自己老眼昏花啥都没看清，没法作证。
这下彻底没法子了。季妩的气焰更加嚣张起来，似乎吃准了我们拿她没办法。
警察同志试图缓和我们之间紧张的氛围，让我们各退一步，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季妩似乎知道自己也没办法争取对她更有利的结果，不情不愿地同意了和解。
而我和慧慧也不想因为这个糟心的事情影响去冰岛旅行的计划，也接受了和解。
离开警局后，本以为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了。
我和慧慧把小宝送到爸妈家，然后连忙打车去机场赶飞机。
机场的气氛有些怪异，我总感觉背后有人在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是他们吧？……我感觉就是他们，和视频里一样呢。?
?那就应该是了，下手可狠了。?
?天哪，这种人也配坐飞机啊？警察干什么吃的？?
一个橘子突然砸了过来，正正好好砸到了我的额角。抬眼望过去，一个小男孩恶狠狠地看着我们，手里提着一袋橘子。
?打死你们！你们都是打人的坏人！?
一瞬间好像所有人都围过来了，他们看热闹一般往我们这边看着，嘴里大声讨论着。
?把人家小姑娘逼得要自杀，现在准备逃跑了？?
?你们怎么不去死呢？还欺负人家独身女孩子？?
?这男的长得就不像好人，你看那面相，啧啧啧，怕是以后要杀人的！?
他们都变成了义愤填膺的正义之士，纷纷指责我们。
我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转头一看，慧慧脸色惨白地看着手机。
我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机屏幕，一瞬间头脑空白。
屏幕上的红色字体触目惊心，似乎染了血色。
?花季少女因遛狗被夫妻殴打，经警局调解无效绝望自杀，目前已获救。?
7
来不及细想，眼下周围围观的群众情绪愈发激动，已经有人开始往我们身边挤，时不时拉扯一下我们的衣服。
慧慧本就身子还未大好，力气自然比不过常人。她手中的行李箱被人争抢过去，在争夺中被摔在地上。
行李箱不堪重负，拉链被扯开，里面的衣物和其他用品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她被吓坏了，整个人瑟缩着一动不敢动，惨白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争辩些什么，但周围的人的声讨太大声了，她挣扎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把慧慧护在身前，竭力阻止那些人对她的撕扯。
现在也没多余的精力去照看我们的行李了，它们被丢在地上，人群踩踏，很快就污浊不堪。
机场的保安姗姗来迟，但他们也无法完全控制住有些暴动的人群，只是在人堆中勉强给我们开了个能够挤出去的小通道。
在保安的掩护下，我们勉强出了机场，身后还有看热闹的人放肆讨论，相互说着他们所谓的?内情?。
我清楚地看到保安一边用防爆盾抵住试图往我们身边凑的人群，一边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们。
安保是他们的工作，所以他们才来管理秩序。
他鄙夷的眼神告诉我，如果他舍弃保安的身份，他也会是向我们施暴的一员。
我已经记不太清我们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了。
冰岛之行不得不取消，回家路上时不时遇到对我们谩骂的好事者，甚至没有出租车愿意搭载我们一程。最后，我不得不出了好几倍的价格，一个司机才不情不愿地把我们送回了小区门口。
慧慧自回到家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蜷缩在沙发上，不断地喝水。她握着玻璃水杯的手一直在颤抖，我走过去抱住她，轻轻拍拍她的背。
?别担心。我现在就去警局，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你在家休息一下，不要乱跑，我们等这个事情过去了，还可以去冰岛，好不好？?
她愣愣地看着我，眼眶红红的。良久，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的反应让我想起了心理医生的嘱咐，这种时候可能是状态不太好了。我轻声安慰了她好一会儿，等她冷静下来睡着了，我才把她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
确认我们家门口没有可疑的人之后，我急忙动身去警局。
小区周围有不少人正在打听我们的住址，好在保安还保持着职业素养没有透露具体位置。我带了口罩和帽子，在小区门口打了辆车。
去警局的路上，我在视频号上反复观看了那段视频。
季妩身上缠了几拳绷带，向摄像头展示自己脖子上的掐痕和脸上的淤青。
?我希望大家能为我做主。不过是因为遛狗的时候，我的狗不小心碰到了那对夫妻，他们就对我大打出手，言语辱骂。?
?更过分的是，他们还撕烂了我的衣服，让我在小区邻居面前颜面荡然无存！我也试图报警，但警局的负责人根本不管事，甚至要求我们内部和解，不要给他们找麻烦。我真的走投无路了，那天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我，我根本走不出来。?
讲到这里，她的眼泪簌簌落下，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她还在视频末尾附上了一段剪辑了的监控。
那会儿我和慧慧正在电梯里试图跟她解释原因，面上表情比较急切，她却在视频中说，我们这是在对她进行言语辱骂。
视频的评论区我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样子，大家都很热衷于评判这种事情。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楼上的，不管知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他们扒人家衣服就是不对，这不就是性骚扰嘛？?
?还打人呢，看博主被打成什么样子了，怎么不去死啊他们。?
?哎哟，这警察局都不管的话，我也住在这片地方，我都不敢出门了！万一出门被打了怎么办？?
?就是啊，我也不敢养狗了，养狗还要挨打呢！?
?别尬黑，博主没管好自己的狗存在一定问题，但是打人确实做太过了。?
我看着这些评论，庆幸自己出门前把慧慧的手机视频软件卸载了。
只要我动作快些，她应该来不及重新下载。
评论区这些言论算是比较理性的了，大部分是难以入耳的谩骂，我不敢想象慧慧看到这些评论会有什么反应。
我快步跑进警局，现在容不得片刻耽误了。
接待我的警官不是上次那个，经询问才知道上次那个警官因故被暂时停职了。我上交了材料和季妩发的那个视频，希望警局帮我们立案调查。
警官收下材料之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会帮你调查的，网上的评论是我们目前无法完全控制的，不过已经有同事去管控了。这几天你们尽量不要出门，防止有群众做出过激举动伤害到你们。?
我连声道谢，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
慧慧已经醒了，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表情看不太清。
我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她果然把视频软件下回来了，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刷到那个视频，而是在看一些治愈的小动画。
我看着她头顶的呆毛，蹲下抱住她。
?我已经报警了。这几天我们就在家好好休息，好不好？?
她点点头，轻轻回抱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