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我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
是啊,我们只想活下去,只是想要活下去。
郁父郁母崩溃的跪坐在地上,背对着郁昊焱,嘶吼般对郁昊焱说。
“那么我呢?”小小的郁昊焱,问出了隐藏在他小小身体中长达三年的疑问。
为什么都要这么对他?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就是顽强的不愿从眼眶中流下。
“对不起……对不起,原谅爹娘的自私。”
“爹,娘不要这样,弟弟还那么小,你们怎么忍心?”郁媛小跑来到郁昊焱身边,伸出她的手,将郁昊焱揽入怀中。
靠在郁媛怀中,听着她的心跳声,郁昊焱的心,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媛儿,原谅爹娘的狠心,若是不把你弟弟送走,镇上的人一定会烧死他的。”
“爹娘这也是没有办法,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郁父郁母拥着彼此,崩溃大哭,却也只能将自己的儿子送走。至少,那样他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若是继续让他留在梨园镇,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将他烧死在他们的面前。
就算是死,他们也不愿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他们的面前。
若是他死在外面,他们还有一丝挂念,一丝幻想,幻想着……他们的儿子还好好的活着。
或者,被哪位好人家收养,过着幸福的日子。
当天夜里,郁昊焱睡着之后,郁父郁母便用被子将其裹着,偷偷地抱着他出了梨园镇,在宽阔的官道上,将郁昊焱放下。
刚刚放下,仿佛不放心一般,抱着他又往路旁的森林走去,最后将郁昊焱放在了一棵柏树下,三步一回头的,就这么走了。
明明那般不舍,却还是狠心将郁昊焱丢在了荒郊野外。
难道,他就不担心,这大半夜的,一个三岁多的孩子,一个人在森林中,不会被什么野兽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吗?
然而,天底下,又有几个父母不担心呢?
郁昊焱看到了,当天夜里,郁父郁母一夜未眠,他们紧紧地盯着门口,仿佛在下一个瞬间,门口就会出现那个小小的身影,糯糯的喊着他们爹娘,不要抛弃他。
可一整晚,房门都没有被打开,也没有被敲响。
郁媛一大早起来,就发现弟弟并不在身旁,爹娘还坐在院子里,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盯着院门,仿佛在期盼着,等待着谁推开那院门。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郁媛的脑海中,下一秒她就想到了,消失在自己怀中的弟弟。
“爹,娘你们,你们是不是把弟弟送走了?”郁媛怔愣在郁父郁母面前。
那看着陌生人的眼神,让本就神经敏感的郁父郁母,几近失控、疯癫。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并不想这样。”
就在郁父郁母几近崩溃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因为没人去开门,外面的人便自己推开了门。
郁父郁母和郁媛都忐忑的等待着,因为他们以为,进来的会是他们心中想着的那个人。
但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会更大。
进来的并非是他们所想的人,而是镇上的百姓。他们来的目的,便是要将郁昊焱绑了,然后拖到广场中央的柱子上,绑在那上面,将他活活烧死。
“老郁家赶紧把你儿子交出来。”
“对,赶紧把那灾星交出来,都是他害得我们镇上灾祸不断。”
“呜呜,都是因为他,我儿子都病倒了,若再让他住在镇上,我们迟早都会被他害死的。”
“就是,就是,赶紧把他交出来。”
“交出来!交出来!”
……
百姓们很激动,场面也很混乱,郁家一家三口就这样被镇上的百姓堵在院子里,防止他们进屋,会把郁昊焱藏起来。
控制了郁家三口的行动,好几个大汉冲进了屋中,在屋内四处寻找郁昊焱的身影,将郁家屋中弄的一团乱。
“别找了……别再找了!他,他已经死了,你们满意了吗!”
“你们满意了吗!”郁母忽然大吼出声,眼泪从她的眼眶流下。
她绝望的看着这些平时相处得很好的左邻右舍,发出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你们,你们满意了吗?”
“昨天晚上,他已经死了,我们也把他扔进了森林中。现在,他也应该被野兽分食了吧?”
“这样,你们该满意了吧?”
“都给我滚,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我求你们了,放过我们吧!”
“你们孩子的命是命,我的孩子命就不是命了吗?”
“就因为他出生在了这灾荒之年,你们就要这么逼他?你们就这么想逼死我们吗!”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绝情,他只是个孩子,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无情?”
“为什么……?”
……
郁母疯了一样的抓着一个人就大吼着质问他,众人嫌恶的用力将她推开。
更甚至还有人出言讽刺。
“他可是你自己送出去的,怎么现在倒拐到我们头上来了?”
“就是,又不是我们让你把他弄走。”
“就是,就是。”
……
只要有一个人出声,其他的人也跟着出声附和,这就是人心。
也许还有个别,有些许良知的,站在人群中没有附和,却也只是随波逐流。
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他们站出来说公道话,已经被病痛、灾祸折磨得快要疯了的百姓,也不会听,还会把他们也当成灾祸的源头,或者是帮凶。
总之,想要活下去,最好的选择就是随波逐流,哪怕是良心受到谴责。
远远地,光着脚从森林走回来的郁昊焱,听着他们的话,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却只能紧咬着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身临其境的伏绥,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只能躲在角落,谁都不敢靠近,只有玄凰伸出手,将他从黑暗的角落拉出来的自己。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玄凰成了如今的关系。
画面再度转换,伏绥看到的,是站在树下,浑身穿着破破烂烂衣衫的郁昊焱,他望着一个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当傍晚来临,郁昊焱看到了上山的,那条唯一的小路,有两个黑影,待他们走到郁昊焱面前的时候,郁昊焱是开心的。
他的嘴角还未完全上扬,迎接他的却是父母手中的棍棒,还有他们的拳脚。
他不明白,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姐姐没来,来的是爹娘,还如此对自己。
但接下来,郁父郁母怒吼出声的话,让他明白了。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灾星。”
“你果然是灾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生下你这么个灾星。”
“爹,娘你们不要打了,好疼啊。”
“呜呜……别打了,真的好疼啊。”郁昊焱消瘦的身板,在地上不断的打滚。
地上的绿草和土地,都被他身上的血染成了红色。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闻着心痛,看者头皮发麻。
郁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把砍柴的刀,对着还躺在地上,到处都是伤痕,还在流着血的郁昊焱身上招呼了上去。
“啊……”
郁昊焱的手臂,因为下意识的抬手去档,和落下来的柴刀撞了个正着,只听“咔嚓”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断了。
而事实也确实是,郁昊焱那枯瘦如柴的手臂,就这么断了。
手臂上那钝钝的柴刀,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要不是因为你这个灾星,媛儿也不会摔下山崖,更不会就这么去了。”郁父抡起柴刀,继续落在郁昊焱的身上。
“都是你这个灾星!”
“你为什么要投胎到我家,为什么是我们?”郁母也奔溃的抽出身后背着的柴刀,一刀一刀的落在郁昊焱的深山。
听到结界因为自己,摔下山崖而死,落在身上的柴刀,都没有一开始那么痛了。
因为,此时的郁昊焱,心比落在他身上的柴刀,削下他血肉的疼痛,还要痛。
不,是太过震惊,心在听到姐姐摔下山崖死了的那一刻,就已经通到麻木了。
“怎,怎么会?”郁昊焱颤抖的张开唇。
眼前是爹娘,疯狂在他身上落下柴刀,血和碎肉飞溅的画面。
郁昊焱却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
那就是郁媛。
那个从他出生开始,唯一一个给过他温暖的家人。
“不,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在骗我!”忽然,郁昊焱用尽全力的大吼出声。
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大声说话,还是对着生他的父母。
听到郁昊焱的大吼,郁父郁母终于回过了神。
当他们回神之后,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郁昊焱,惊慌、恐惧的跌坐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
看着他们的儿子,看着自己手中的柴刀,惊慌地松开了手,柴刀落在了地上。
“啊……啊啊……”
“啊……啊啊……”
郁父郁母惊慌的,尖叫着往山下跑去。
夜晚的山路,是那般的崎岖,两人心中的恐惧,让他们看什么都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