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要娶亲了，可新娘不是我阿娘。
婚礼前，阿娘抱着我说她要离开了。
最后她被那个叫“系统”的人剥走了灵魂。
我求阿爹去看看阿娘。
阿爹却只回我：“那个女人，替身而已，死了才好。”
我独自守着阿娘冰凉的身体，看着她腐烂，发臭。
可是后来，那个巴不得阿娘死了的阿爹，却守着冰棺长跪不起。
01
阿娘给我取名顾念昔，她说她希望阿爹能念着昔日的情分，早日给她一个名分。
我不懂，不懂阿爹为什么不娶阿娘，不懂阿娘为什么这么爱阿爹。
外面的大雨不眠不休地下了三天，伴随着阵阵雷声，我窝在阿娘的怀里问她：“阿娘，爹爹什么时候来啊？”
每次听到我这个问题，阿娘总是会敛了笑意，抬手拍拍我的背说：“快了。”
阿爹很忙，从前很忙，现在更忙了。
听别人说阿爹是罪臣，被流放至极北的苦寒之地，在那里他认识了我阿娘，有了我。
七年过去，阿爹终于得以沉冤昭雪，并被册封为王爷。
我和阿娘随着爹爹来到京城，入了王府。
王府里房间很多，多到阿爹从不和我们一起住，所以我经常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他一次。
每次见到他，他都会把阿娘欺负到哭。
我站在窗外想进去给阿娘擦擦眼泪，可是管家伯伯说我不能进去打扰他们，那是阿爹讲的笑话把阿娘笑哭了。
管家伯伯骗人，阿爹从来都不会对阿娘笑，怎么可能给阿娘讲笑话？
“轰隆——”
又是一道雷声落下，我下意识向身侧的阿娘摸过去。
却只摸到带着几丝凉意的被子。
“阿娘！”
我顾不上穿鞋，捂着耳朵向房间外面跑去。
隔壁那间阿爹给阿娘讲笑话的房间烛火通明。
我伸出手准备推开房门时，却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
透过门缝，我清楚地看见阿娘衣衫不整地捂着脸摔在地上，阿爹一脸嫌弃，居高临下地站在一旁对阿娘训斥：
“徐茵茵，我告诉你，收起你那些哄人的把戏，要不是你和阿莹有几分相似，我断不会留你在身边，我带你回京，许你住在王府已是还了你当年救我的恩情。我这辈子只会娶阿莹一人，你若是还不知足，就给我滚出京城。”
阿娘瘫坐在地上，双手扯住阿爹的衣摆：“不……你说过你会娶我的，你说让我等等，我等了这么多年。”
“求求你，不要娶她，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我不想死，我不想离开你和念昔。”
可是还未等阿娘说完，阿爹便一脚踹在了她身上，黑着脸大步向门外走去。
看见阿爹出来，我捂住嘴，躲在了柱子后面。
房间内传来阿娘歇斯底里地喊道：“顾北淮！当初是我一心一意留在你的身边，姜雪莹她抛弃了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为什么！”
不管阿娘如何嘶喊，阿爹没有做任何停留，很快便出了院子。
阿爹走后，管家伯伯带了人来，他递给了阿娘一碗药。
“这碗药您照旧服下吧，王爷说不希望您再生下一个孩子了。”
“另外，王爷让我告诉您，记得自己的身份，安安静静地待在这个院子里，对您，对小姐都好。”
管家伯伯看着阿娘喝完了那碗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娘依旧瘫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发丝凌乱，浑身止不住颤抖。
见他们都离去，我冲进屋内，紧紧抱住了阿娘。
“阿娘，我们走吧，我们回去之前的家，念昔不喜欢这里，念昔也不喜欢这样的阿爹。”
听见我的话，阿娘哭得更厉害了，她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的孩子。”
“是阿娘没用，阿娘走不进你阿爹的心里。”
我慌乱地给阿娘抹去眼泪，告诉她：“阿娘是全世界最好的阿娘，是念昔的阿娘。”
这不是安慰，这是事实，我印象中阿娘总是无所不能，她会行医救人，会烧柴做饭，会刺绣女工。
阿娘这么优秀，可是阿爹却不喜欢。
“阿娘不哭，念昔会永远陪着阿娘。”
可是阿娘的眼泪就像外面的大雨，怎么也止不住。
阿娘抱着我回到房间，温柔地哄我睡觉。
外面的雷声轰轰隆隆，一点也让人睡不安稳。
隐隐约约，我又听见阿娘的哭泣声，我听见她在哀求：“系统，能不能再提升一点生命值，让我好好陪陪念昔？”
“她才五岁，她本应该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都是因为我…”
我知道阿娘口中的系统，他是一个来去无影的神仙，是一个只有阿娘能看见的神仙。
阿娘告诉我，她以前受伤了，很严重很严重，是这个神仙把她送到了这个世界，让她遇见了阿爹。
但是这个神仙要阿爹爱上阿娘，这样阿娘才可以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可是别人都说，如果爹爹不爱娘亲，两个人是不会有孩子的，那我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我问过阿娘，阿娘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伴随着阿娘的哀求，我听见了系统的声音，冰冷无情，比阿爹还要无情。
【宿主任务失败！生命值降为0，即刻抹除！】
02
随着这个声音的结束，我只听见“咚”的一声。
睁开眼，就发现阿娘已经躺在地上。
“阿娘？地上凉，你醒醒啊！”
我不知道什么是抹除，我也不知道这个神仙说的话为什么这么奇怪。
可是不管我怎么摇晃阿娘，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阿娘的身上好凉，冷得让人发怵。
我把床上的被子拖了过来，盖在阿娘的身上。
我握住阿娘的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哈气，揉搓。
我记得那年阿爹生病，阿娘就是这么做的。
那时阿爹还是罪臣之身，经常会有坏人来杀阿爹。
坏人挟持了阿娘，阿爹为了救阿娘出来受了重伤，躺在床上就像现在的阿娘一样，脸色惨白，浑身冰冷。
阿娘握着他的手，就这样待了一夜，阿爹便醒了。
我学着阿娘的样子，抱住阿娘，不断给她过渡体温。
但是阿娘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我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可是身边的阿娘却更凉了，身上也硬邦邦的。
阿娘之前从来不会这样，阿娘身上总是很温暖柔软，我平时最喜欢的就是搂着阿娘的胳膊睡觉。
我想着再去给阿娘拿一床被子。
“顾念昔。”
门外，阿爹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慌慌张张地跑出房门，正好看见阿爹行至院中。
他看见我，便皱起眉头：“你鞋子呢？披头散发像什么样子！你阿娘呢！”
我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脚丫，不敢向前一步。
只好站在离阿爹几步之远的地方，小声回答：“阿娘还没醒。”
阿爹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看向屋内，张嘴便是斥责：“徐茵茵！你要是再这样我就直接把念昔带走！连个娘亲的本分都做不到，还妄想做王妃，你真是痴心妄想！”
我听着阿爹的话语，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阿爹你不可以这么说阿娘！阿娘生病了，阿娘不舒服，所以阿娘才……”
阿爹听完我的话却是更加生气了。
“昨天装病将我诓来，今天又装病利用念昔为你求情吗？”
“我告诉你，后日便是我和阿莹的婚礼，到时你别忘了来给阿莹敬茶。”
阿爹好可怕，我突然感觉眼前的阿爹很陌生。
我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拽了拽阿爹的衣角：“阿爹，阿娘生病了，你能不能让大夫来看看她啊？”
阿爹听了我的话，冷哼一声：“这是你娘教你的？你才多大年纪！她就教你撒谎？”
“阿娘真的病了，她身上好凉好凉，还很硬，你去看看吧。”
阿爹黑着脸推开我，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我不明白，阿爹为什么说我撒谎，阿娘明明就是生病了。
院子里几个打扫卫生的嬷嬷看见阿爹离去，便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真是作孽，竟然教小孩撒谎，自己本来就是姜小姐的替身，生了个孩子就想母凭子贵，真是笑话。”
“可怜了小姐要跟着这么个娘亲，以后也不一定长成什么样子。”
“你们听说了吗，这个徐茵茵是当初在流放之地趁王爷醉酒爬上床才怀了小姐的。”
“可真是个下贱坯子。”
我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是我能明白她们在说阿娘的坏话。
“住嘴，你们撒谎！阿娘才不是你们说的这种人！”
“阿爹很爱我！也很爱阿娘！阿爹为了救阿娘差点命都丢了！你们胡说！”
那几个嬷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朝我大笑：“王爷后日便要成亲了，新娘可是宰相千金，王爷自小的青梅竹马，那可是真正的王妃，你阿娘是什么？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还没成亲就生下了你，真是没脸没皮。”
“王爷半个月都不来看你们一次，但是王爷可是不管多忙都要带着姜小姐出去游玩呢。”
“算了，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以后别听你阿娘的话了，后日和你阿爹成亲的那位才是你的嫡母。”
“就是就是，到时候嘴巴甜一点，早日出了这个二进的小院子，去做你的大小姐。”
我蹲下身，随手抓了一把土便朝她们扬去：“胡说！你们都胡说！我只有这一个阿娘！”
嬷嬷们看我这样，咂咂嘴拿着东西出了院子，将门锁上。
03
我想起来半个月前，阿爹难得留下来陪我和阿娘吃早饭。
那天阿娘做了好多好多吃的。
甚至还有我最喜欢的鱼片粥，那是我爱喝的，也是阿爹最爱喝的。
我以前见阿娘做过，特别复杂，需要将鱼刺一点一点拔干净。
之前我们住的地方很冷，冬天阿娘要去河里将冰凿开再去捉鱼，每次做这个粥，她的手都会冻得红肿，久而久之就会变成冻疮。
阿爹知道之后，便再也不许她去捉鱼做鱼片粥了。
所以阿爹其实应该是心疼阿娘的吧。
阿娘一边小心翼翼地给阿爹夹菜，一边轻声问：“北淮，五日后是我的生辰，我们去郊外踏青……”
“没空。”
还没等阿娘说完，阿爹便先打断了他的话。
“我与阿莹要成亲了，日子定在半个月后，虽然你有了念昔，但是毕竟没有过门，到时候要去给阿莹敬个茶。”
阿爹边喝粥边说，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当啷！”
勺子和碗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阿娘的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顾北淮，你不能娶别人，你不能娶别人，不然我会死的。”
阿娘的手抚上了阿爹的衣袖，苦苦哀求。
阿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你能不能别天天要死要活的，你就这么想让念昔没有阿娘吗？阿莹过门之后，我就纳了你，也算是给了你一个名分。”
说完这句，阿爹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听见了那个系统的声音。
【系统提示：宿主任务即将失败，将自动开启生命倒计时功能。】
在这句话说完之后，阿娘哭得更伤心了。
一边哭一边摔东西，将桌上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摔碎的碗片割破了阿娘的手，鲜红的血液瞬间流了出来。
我害怕地抓着阿娘的手：“阿娘不哭，念昔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阿娘看着我，双手将我紧紧搂入怀里：“对不起，念昔，是阿娘没用，是阿娘连累了你。”
“阿娘真的很想看着你长大。”
那天阿娘哭了好久，哭到脱力。
04
我看着依旧躺在地上的阿娘，她还是没有醒过来，我摸摸她的手好凉好凉。
“咕噜噜。”
我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之前都是阿娘做饭给我吃，现在阿娘生病便没有人做饭了。
我跑到小厨房，翻找了一遍，却只找到几个蘑菇。
这个蘑菇好难吃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将蘑菇抱回房间，憋着气吃了两个，又猛猛喝了一大杯水。
回头看看躺在地上的阿娘，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开始流了下来。
“阿娘，你快醒醒，阿娘不在就没有人疼念昔了。”
“阿爹，阿爹你不要我了吗？”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累了，困了便自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是被肚子痛醒的。
“阿娘，我肚子好痛。”
已经是没有人回应。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门，企图出去呼救。
就发现院子里已经被浓浓的黑烟包围。
“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和我阿娘！”
“阿爹，阿爹你在哪里？”
可是不论我怎么呼救，依旧没有人理我。
疼晕过去之前，我听见院门外有人大喊走水了。
可是还有一个声音传来：“王爷有令，让徐茵茵母女俩自生自灭，谁也不准插手。”
说完这句，刚刚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消失。
阿爹，我的阿爹，你真的不要我和阿娘了吗？
浓烟越来越多，肚子越来越痛。
我努力地向院门的方向爬过去。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爬着爬着，我没了力气，在疼痛中昏迷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朝我走来，是阿爹吗？
阿爹终于想起我跟阿娘了……